古擇當即反應過來:他被騙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松脫了抓着牛蘭兒的手,雙臂一推,掀翻了桌面,就要逃走。
程遙青卻不能讓他就這麼輕易脫身了。
她眼疾手快,在古擇掀翻桌子的同時,将身一伏,扯下桌布。
桌布被她鼓了勁兒一抖,輕飄飄好像一張大網,将脫逃不及的古擇從頭到腳給罩住了。
古擇口中發出一聲痛苦如野獸般的哀嚎,想要掙脫,卻因為吃了酒,根本尋不到逃脫包裹的方向。
聽到他口中哀嚎一聲高過一聲,程遙青給牛蘭兒使了個顔色。
牛蘭兒會意,把包間的房門關閉,試圖隔絕内裡的聲音。
天字号包間不愧于它的名字,作為服務達官貴人的場所,厚重的房門一關,外頭人來人往,根本聽不到裡頭到底有什麼動靜。
程遙青倒也沒有太為難古擇。
她将桌布往下一拉,露出一張因為醉酒和缺氧雙重作用下變得酡紅的臉。
古擇閉上了眼睛,還在胡亂蹬踢。
程遙青心下好笑,拍了拍他那張粗臉,表明了來意:“我是顧況的朋友,我來調查你手中虎符的事情。”
顧況,虎符。
一聽到這兩個關鍵詞,古擇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看了看面前臉色素白的女人,心下有些将信将疑,口中沖出:“顧況怎麼可能會有……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程遙青想了想,還是從懷中拿出之前出示給淮南王府的黑玉兕子,在古擇面前一晃:“你既然說自己要為顧況兩肋插刀,那你看這是什麼?”
古擇終于神色動了。
他伸出一雙粗手,使勁兒揉了揉眼睛。
程遙青笑吟吟打量着他。
古擇似乎是終于相信了自己沒看錯,口中止不住道:“你……你怎麼會有這樣東西?”
程遙青的笑有些僵在臉上。古擇的反應劇烈,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古擇好像從來都沒醉過一樣,一骨碌激動地直起身來:“顧家率領的是虎贲軍,但家族的徽章卻是一頭兕。兕子分一黑一白兩塊玉髓,黑為陰,白為陽。羊脂白玉的那塊在顧況脖子上,這黑水色的怎麼在你手中!”
他終于作出了一個驚駭世俗的推斷:“難道……你是顧況的未婚妻?”
程遙青愣在原地。
古擇還在繼續,他打量了下程遙青,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這看着也不像啊。”
說她是顧況的未婚妻就已經是超出預料的發展了,這會子說“看着不像”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嫌她年齡太大?
程遙青心中已經有了些許不滿。
在醉酒那日,程遙青松開顧況的領口,其實看到過顧況胸前挂着的羊脂白兕形玉佩。
她此番把黑玉出示給古擇看,隻是想要借相似形貌的物證來佐證自己和顧況相識,以此取信于古擇。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黑玉白玉恰巧是一對,因此古擇默認她與顧況是一對。
程遙青脫口而出否認道:“其實我不是……”
古擇剛剛炙熱的神色漸漸冷卻下來,好像又要回到剛剛見到程遙青警惕的樣子。
壞了。程遙青想。
人心難測,信任與否,就差那麼一個當口。
為了快速取信古擇,她裝作不滿:“……不是你個鬼!”
程遙青的轉折太生硬,古擇眼裡還是閃爍着不确定的光。
程遙青硬着頭皮繼續:“顧小少爺夜裡有擇席的毛病,你恐怕也知道罷。”
古擇好似有些信了,但口中仍道:“大戶人家的少爺都認床。既然你是顧老弟的未婚妻,總該知道點不一樣的。我之前從未聽說過你,你的黑兕不會是從将軍府火場遺迹裡頭偷的吧?”
程遙青有點無語,心頭腹诽:你疑心别人是小偷,也要講點證據罷,空口無憑,這不是污蔑人嘛!
她心知自己得擺出點決定性的證據。
若是古擇問什麼顧況的生辰,交換庚帖的日期,她決計是編不出來的。
要說,就說個大的。
程遙青在心頭跟顧況告一聲罪:顧況啊顧況,淮南王府睡了一覺,你總得給我提供些素材。
她脆生生張嘴,語驚四座:“古擇,你見過顧況脫了衣裳的樣子沒有?”
古擇的舌頭有些打結:“啊,呃,嗯?”
“顧況左大腿内側,生了一顆朱砂痣。”
地上的古擇與門邊的牛蘭兒都瞪大了眼睛。
古擇:“哈?”
牛蘭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