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況不防程遙青一下子捂了上來,下意識唔唔兩聲,搖頭就要甩脫。
程遙青見他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手上略略松了勁,向下捂住了顧況的嘴巴,露出他的鼻子。
手底下,顧況的面皮有些發燙,頰上泛起了飛霞一般的粉色。
程遙青雖然還是緊緊扣住顧況的嘴巴,不讓他說話,但是心頭已經沒有剛才那些驚慌了。
不過是一個孩子的戲言,自己那麼慌張,反而顯得煞有介事起來了。她想。
“以後若是再讓我聽見你說那些胡話,”程遙青定下心神,聲音一如既往地沉靜,仿佛剛才那些劇烈的情緒波動從未出現過,“先想想你的屁股能挨幾道闆子。”
程遙青的眼睛在顧況高高腫起的後臀一觑,如蜻蜓點水般離開。
顧況像是被她的威脅吓到了,終于放棄了扭來扭曲,整個人定了下來。
程遙青見自己的話終于起了效果,滿意地點點頭。
“聽清楚我說的話了麼?”
顧況乖乖點頭。
他的嘴被程遙青緊緊捂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是你的上級,以後這種冒昧的舉動,還是不要有了。”程遙青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從蹲着站起來。
“懂麼?”
顧況眨了眨眼,誠懇地看着程遙青,毛茸茸的頭點了點。
程遙青這才放開了手。
就在一刹那,她感覺手心有什麼柔軟濕潤的東西一觸碰。
很輕,很快。
像一隻蝴蝶扇動着輕盈柔嫩的翅膀,降落在她的手心。
顧況擡起頭,用一雙黑亮亮的眼睛打量着她,滿臉無辜。
他的嘴唇也沾着透明反光的涎液。
程遙青知道,這是剛才兩人親吻時的津液。
望向手心,手中一點亮晶晶的水漬。
顧況在她的手離去的前一秒,輕輕地吻上了她指根的繭。
留下了一個輕柔至極的吻。
如果說剛剛那些疾風驟雨的親吻讓程遙青無可救藥地淪陷,又不可避免地清醒過來,現在這個吻卻讓她的心頭一顫。
很輕的顫動,卻讓她的柔腸不由得糾結起來。
手心好似還遺留着剛才的觸感,程遙青緊緊攥起了手,藏到身後,偷偷用大拇指摩挲顧況剛剛親吻過的地方。
好像隔着自己的皮膚,能夠觸碰到顧況的嘴唇一樣。
顧況沉默地望着她,很聽話,沒有再開口。
程遙青卻忽然喪失了剛剛那般氣定神閑命令顧況不許再親近她的那股精神。
她匆匆轉過身,幾乎是狼狽地掀開軍帳,逃離了自己的寝居。
*
顧況看着程遙青離去的背影,有些後悔。
剛剛程遙青禁止他出聲,顧況的一聲“師姐”梗在喉頭,猶豫地轉了轉,又被他咽回肚子裡。
早知道剛才叫住師姐了,顧況懊惱地想,她這一出去,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顧況忽然有點生起自己的氣來。
要不是他見到師姐太驚喜。
要不是他害怕師姐因為自己出現在秦樓楚館而厭棄他。
要不是他太急于确認師姐還在不在意自己。
或者說,這張和哥哥生得極為相似的面皮還能有幾分作用。
他根本不會做出如此魯莽的舉動。
想着,顧況的手指煩躁地在身下的毛皮中滑來滑去。棕褐色的短毛——或許是棕熊的毛皮,他想——随着顧況的撸動一會順着倒下去,一會逆着伏上來。
就好似他遊移不定的心情。
顧況玩弄了一會身下的皮毛,終于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從床上翻下來,赤腳站在鋪着軟毯的地面上。
後背後臀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但是并不妨礙他支撐自己的身子。
顧況試着走了兩步,把腳套進自己的鞋子裡。
背後的傷雖然牽制了他的行動,使他的運動有些遲緩,但是,如他所料,自己并沒有被打得喪失運動的能力。
顧況站在軍帳當中,沒來由一陣心虛。
他騙了師姐。
在接受杖刑的時候,顧況就知道,自己受到的傷,恐怕沒有别人那麼重。
身邊的趙大井受的杖刑數目最多,行刑之人每打一下,顧況都可以聽到木棒落到趙大井身上的沉悶聲響,像是搗杵落在盆盂中,怦怦低響。
趙大井前幾下還能叫出聲來,後面便漸漸沒了聲息,隻是在棒槌落到身上時,身子猛地抽動一下。
如同砧闆上偶爾翻跳的魚。
顧況在一旁心驚膽戰,輪到他時,棍棒還未落下,他便閉上了眼。
背後傳來鑽心的疼。
一聲清脆的“啪”。
顧況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在衆人面前叫出聲來。
第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