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已生效。】

下一秒，牌面消失，整個世界隻剩下路數自己。

路數動了下手指。

路數終于有了點活着的實感。

新鮮出爐的系統終于開機完畢，沒有像鬧鐘一樣繼續聒噪着“滴”她。

【長官，歡迎回來。】

【系統0506向您問好。】

清醒的大腦還在高速運轉，替路數挖掘出三年前的記憶。

——這是《時間塔》的開場問候語。

路數來到了時間塔。

……

《時間塔》，一款知名未來廢土卡牌RPG類遊戲。

簡而言之，它就是廢土版本的基建塔防遊戲——隻是在卡牌對戰中融入了“超個性化定制”的角色扮演玩法。

遊戲背景設定在一個危機四伏的三“高”廢土世界，高污染、高科技、高武，兼具時下最流行的天災末日元素——是标準的後災變時代戰争向作品。

“超個性化定制”則是指玩家能自主決定是否深入挖掘劇情分支、是否調整卡牌數值，以及是否在個别彩蛋中“調戲”某些SSR角色——所以個别玩家把《時間塔》當成乙女或者換裝遊戲也毫無破綻。

在玩法上，隻能說是相當的“百家争鳴”。

可想而知，三年前的《時間塔》風靡全網，無數萌新小白30天速成守塔老登，他們開荒、養卡、對戰、長草、養老——将有限的精力投入無限的養卡中。

卡牌的升級路徑并不複雜，基建地圖則非常高大上，個性化交互更是走在二次元手遊的時尚前沿——簡單來說就是非常好玩。

所以在“卡有所成”之後，身經百戰的玩家們又可以作為時間塔下放的“指揮官”帶艦巡防、培養勢力，成為一方霸主——這是單機玩法。

當然，玩家也可以去找列表好友聯機打怪，其中各種花活操作層出不窮，更是引領着新時代手遊“第四天災”的熱潮……

——讓人很難相信這群家夥的最終目标，是在廢土世界建立新文明。

總之，《時間塔》作為一款熱門手遊，新人上手極快、老手上限極高——即使聚集了有史以來最多的樂子人玩家，每位“指揮官”也在各自的“循環體系”裡升級得非常開心。

但這些樂子人裡，不包括路數。

作為開服玩家，路數保有老一代開荒大佬的從容氣魄，無論是基建養成、作戰指揮還是劇情主線都堅持親力親為——

所以路數雖然因為住院配合治療、退坑了整整兩年，也絲毫不影響她現在迅速回憶起關于《時間塔》的諸多細節。

比方說，玩家作為時間塔下放的“指揮官”，會被随機分配一個和時間有關的技能——而路數的技能恰好就是“時間停止”，圖标是多米諾骨牌。

……但這玩意通常是個文字選項框，考驗的是她的手速而非聽力。

又比方說，系統的編号是根據玩家賬号裡的生日信息直接生成的，并且出于加強“個性化”的考慮，每個系統随機到的性格都不大一樣——

路數很長一段時間就慶幸過她的系統0506是個聽話乖巧的好孩子，不然換成她某位列表好友的碎嘴子八卦機，那還真是招架不住。

但現在，路數面對的不是她成熟完備的大佬版遊戲主頁，而是因權限凍結而被鎖成一片的系統面闆。

不過比起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遊戲面闆，路數更在乎另一件事。

“……0506，解釋。”

0506響應飛快。

【滴——】

【檢測到長官超過30天未上線……需做滿回歸任務才能正常遊戲。】

當談判對象隻能就字面意思回應時，過多的迂回試探就顯得十分愚蠢——且浪費生命。

正常遊戲……隻是“遊戲”嗎？

陰影裡，銀發指揮官閉上眼。

路數開始回想剛剛兇險而激烈的戰鬥，将腦海中相當賽博朋克的電弧子彈放大、再放大。

被電弧包圍的防彈甲在嗡鳴，因為芯片已經被打爛了，接下來就是整個碎掉——這是真的。

冰涼而堅硬的肩頭滲出腥味，熒光的軌迹在傷口進進出出，像有人在用一根穿着藍線的繡花針細細縫補，緩慢到殘忍——也是真的。

再放大一點，保護者噴濺的血珠又重新懸浮在眼前，好像她一伸手，就能觸碰。

……是真的嗎？

是的。還是真的。

所以。

正如它的名字，《時間塔》。

如果這是遊戲，它隻能是神靈的遊戲。

然而，這位所謂的“神靈”雖然有着串聯異世的能力，卻選擇将自己僞裝成一款“普通”遊戲——

直到某位玩家因為既定的死亡離開她原本的世界，祂才小心翼翼而又眼疾手快地，将這個“無用”的靈魂搶了過來。

那麼。

你想要什麼呢？

銀發指揮官無聲冷笑，回應則極其直白。

“友情提示……是你們有求于我。”

很不巧，路數沒什麼想求祂的——這種到處是戰火硝煙的世界，路數毫無興趣，也沒有什麼拯救它的決心。

“所以，先展現自己的誠意吧。”

銀發指揮官的語氣極其笃定，笃定中又帶着無所謂的平靜。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什麼都不怕——哪怕是再死一次。

“這是最後一遍。”

既然存在蟄伏已久的争奪，就必然懷揣難以直言的野心。

路數不排斥野心家，如果要挑選合作者，野心家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如果說死後的“穿越”，算是這位野心家對她發起合作的“敲門磚”……還不夠。

而在籌碼不夠的時候，真誠有時也可以作為一種籌碼。

很不幸，剛剛那枚籌碼已經作廢了。

路數用指尖攏住虛空，好像在找一張已經消失的多米諾骨牌，動作卻意外溫柔。

——這是某個人、用命争取的另一枚籌碼。

一報一還，才算公平。

所以，如果這也是“他”未曾訴諸于口的願望。

她願意再聽一聽。

銀發指揮官很平靜地重複：

“0506，解釋。”

路數知道自己向來沒什麼耐心。

所以，最好是直白點告訴她：

你又憑什麼認為……

這個世界——

值得我為之付出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