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襲來的瞬間,突擊小隊默契變陣,将前鋒位交給加速飛馳在前的水君。至此,沉寂已久的聖獸終于開始展露它真正的力量。
北風呼号,澎湃的氣流化為支撐身後源源不斷的推力;巨大的光幕以小隊為中心擴張開來,又在前方收攏,凝成一支堅不可摧的撞角。成群水母合力發起的沖擊如同蚍蜉撼樹,被光壁輕易彈飛開來,仿佛弱丁魚一般脆弱無力。
面對數有千百的獸潮,聖獸之力無疑是他們此行的最大依仗。但這不意味着衆人能夠高枕無憂——即使水君以一己之力擔負前方的全部壓力,硬生生撕扯出前進之路,依然有毒刺水母從側面、後方甚至空中不斷靠近,想要殺死妄圖靠近巢穴的敵人。
幸好,突擊小隊對此早有預料。
按照預先約定的陣型和多次演練過的戰術,訓練家們齊刷刷抛出了精靈球。大副與二副鎮守左右,隊醫斷後輔助,開始了一場與冰上馬拉松同步打響的移動陣地戰。
凜風呼嘯,觸手狂舞。憤怒的毒刺水母們如同海嘯般一次次發起沖鋒,漆黑的毒液肆意飛濺,污染堅冰、劃過天幕,形成一場可怕的劇毒風暴。
無形的波導之力早已蔓延開來,将整個戰場收入視野。指揮者小夜冷靜審視着冰霜大地上所發生的一切,淺紫雙眸仿佛鏡面一般,倒映出戰火交加的世界。
大比鳥正沐浴着雷光盤旋,釋放出道道風刃将毒刺水母掀翻;另一側的蚊香泳士雙拳生風,強力的沖擊波令獸群退避三舍;風鈴的滴蛛霸鎮守在最後方,用鋒利如刀的尖銳長足逼退來敵;蚊香蛙皇的戰歌依舊高亢嘹亮,太陽珊瑚時刻關注着隊友的狀态,生命水滴精準覆蓋每一道傷痕,讓它們能夠更長久、更勇猛地站在戰場上。
盡管如此,突擊小隊依舊在近乎孤注一擲的沖鋒中不斷迎來減員。
緻命的冰凍光線紛亂掃過,編織成網,令盤旋空中的鳥兒墜落;噴火龍怒吼着接替同伴的位置,熾熱火焰的氣勢仿佛可以燒穿腳下冰雪,最終還是在水炮的狙擊中倒下;暴鯉龍不畏懼冰與水,仗着龐大的身軀與力量與水母群纏鬥,直到被劇毒耗光體能才不甘退場;不間斷的奔跑令皮丘無暇展開電氣場地,在一次次放電中很快便用盡了力氣;連不善戰的雪童子都勇敢出陣,用最擅長的守住撐起光罩幾度掩護同伴,支撐許久才負傷敗陣。
在艱難的鏖戰中,小夜的最後一隻寶可夢利歐路始終跟随在身邊。它并未參與戰鬥,強迫自己閉眼沉心,不去留意夥伴們受傷的模樣,隻專注執行訓練家的指令——用波導之力的“眼睛”牢牢鎖定前方的駭人巨獸,注視它身體的每一寸。在獸群無法察覺的領域,無形的力量已經沿着冰面攀爬上升,順着貝殼的裂隙悄然侵入其中,久久不散。
太陽珊瑚依舊在不知疲倦地施展生命水滴。強大的治愈力令負傷的寶可夢快速蘇醒、恢複幾分力氣,得以重返戰線,但這也隻是勉強延長了戰鬥時間而已。再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葬身在千百毒刺水母的獸潮之中。
——但是,踏入紅雲籠罩之地的那一刻,這場速度與生命的拉鋸戰已經有了結果。
在彈盡糧絕前,突擊小隊成功穿越冰霜大地,到達了巨獸的身下。
隻有近距離站在拉普拉斯身旁,才能真切感受到巨物帶來的沖擊力。
它修長的脖頸仿佛摩天樓一般直達天際,令人幾乎看不清頭顱的模樣;本應輕盈的鳍龐大如山丘,背上形狀扭曲的貝殼更是高不見頂,隻能依稀瞥見冰粒在半空中旋轉。紅雲不安定地徘徊在巨獸上空,令白霧也被染上了不祥的豔色,足以使人遍體生寒。
對于螞蟻般渺小的年輕人類而言,僅僅是擡起頭看清巨獸的全貌都需要鼓足勇氣。向來樂于展示膽量的南國船員并沒有借此證明自己——他們根本沒有正眼去瞧那尊怪物的模樣,紛紛将目光投向突擊小隊的先頭大将。
“——水君大人!”
二副打出“戰術推進到下一階段”的信号,聖獸面前的淩厲光幕驟然煙消雲散。沒等瘋狂的毒刺水母們靠近,更加龐大的力量激蕩起來。
随着那雙平靜的紅眼睛染上銀光,“神通力”驟然爆發。被震飛的毒刺水母幾乎連成一道藍與黑的波浪,在沖擊波中四散退去,硬生生清出了一片沒有觸手與毒液的真空區域。
趁此良機,突擊小隊的人類們紛紛縱身躍起,踏上了拉普拉斯巨大的貝殼。
腳下踩踏的“地面”厚重堅硬,比起貝殼更像是自然界聳立的岩山。船員們拿出自己最敏捷的身手,将每道不起眼的裂隙、凹凸不平的坑洞作為落腳處,竭力向上飛奔。
隐藏在貝殼中的毒刺水母躁動着試圖伸出觸手迎擊,又被水君的神通力死死按住動彈不得;不過短短兩分鐘,他們疾風般的攀登之路已經過半,視線穿過霧氣依稀可見貝殼頂端高聳的尖刺。
而就在此時,巨獸仰起頭,發出了瘆人的尖叫!
地動山搖,天穹倒轉。小夜眼疾手快攀住貝殼縫隙穩定身體,視野勉強由暗轉明,将翻滾的可怕世界映入眼簾。
那山嶽般的拉普拉斯居然緩緩立起了身體!
眼看衆人就要被“山崩”抖落下去、摔個骨折筋斷——關鍵時刻,水君騰空而起,毫無保留釋放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伴随着雪亮光華綻放,海嘯般的神通力自上而下墜落,硬生生壓制了巨獸的動作,讓它僵在直立的姿勢上無法徹底翻身。
最大的危機被聖獸暫時化解,但指揮者二副意識到情況不妙。
那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導緻突擊小隊的陣型徹底散亂,人和寶可夢都被晃得七葷八素,小夜飛到山腰、風鈴栽進山谷、幸路直接被甩到山溝溝裡,全靠三人身手過硬才勉強挂在貝殼上沒有跌落下去。專注于閉目感知的利歐路反應慢了半拍,摔倒在蜿蜒的貝殼孔隙間——不知是撞到了後腦勺、還是巨獸身形的晃動比任何交通工具都激烈,小犬隻感到一陣陣眩暈襲擊腦海,一時間甚至站不起來。
而兇狠的毒刺水母已經悄聲無息亮出獠牙。
聖獸與巨怪正在激烈角力,無暇顧及其他,神通力對獸潮的壓制大打折扣。在天旋地轉的晃動中,利歐路隻隐約看清有某種危險的形狀飛快襲來,緻命風聲伴随着毒液的腥臭味,頃刻間便近在咫尺。
下一秒,它發覺自己輕飄飄地起飛,落入了熟悉的懷抱中。
——千鈞一發之時,小夜以不可思議的迅疾趕到寶可夢身邊,一把将它拉出險境。堪比大地震的混亂顫動似乎對她毫無作用,人類踏着貝殼的尖刺與凹凸輕盈跳躍,與無數危險的觸手擦肩而過。
利歐路剛剛回過神,安心感還未落到實處,突然看到眼前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色澤接近噴火龍尾尖的火焰,但更加溫柔寬厚,像極了昔日風雪山巅驚鴻一瞥的丹羽之神的吐息。那道暖色的光幕如同昙花一現般張開又碎裂,利歐路恍惚間感到腦袋發燙,幾乎産生了被火苗燒傷毛發的錯覺。
……不,不對。
小犬緩緩睜大眼睛,瞳孔縮成了顫抖的針尖狀。
那條長着尖刺、沾滿劇毒的漆黑觸手刺穿了正保護它的人類的肩膀。鮮紅的血液仿佛浪花般噴濺開來,落在它的額頭、鼻尖和眼角旁。
像淚水一樣滾燙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