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白雲觀的妙真道人,已經超度了。但我總覺得不安心,整日裡也提不起精神,想着請德順高人再看看,卻逢德順高人前兩月離京南下,一直到如今還沒回來。柳橋州那厮覺得我小題大做,冷着一張臉,不知道已吵了多少回!”
她那方雲錦合歡花紋的錦帕都已經濕了大半,尤氏低頭要拿一方新的,卻見紫金地磚上閃過一抹青藍的光華。
“咦?地上的這是什麼?瞧着像個指環。”
樹蔭下,沈陰陰渾身一震,呼吸猛的加重幾分,她下意識伸手向着腰間摸去,心下狠狠一沉,沒有……
定然是方才發現來人躲避時遺落在原地。
姜凝曜将其舉動盡收眼底,感覺這女子看自己的目光又多了幾埋怨和冷意。
大理寺卿夫人蔣氏直略略一掃,便覺出做工的不凡:
“喲,我瞧着這指環倒是精緻,是誰你們誰的?還是宮裡哪位娘娘的物件?”
而尤氏看着手掌中的這枚指環,臉上的神情卻有些發愣,而後将其緊握在手心,她在婆母前侍奉多年,多少懂一些,這指環明顯有些來曆!
宮裡的腌臢事兒那麼多,尤氏可不想參合進去,又拿不準主意,等拿回去問問婆母。
她擦了擦臉上的餘淚:
“是我哭瞎了眼,一時沒看清,怕是剛才又哭又鬧的掉在地上了。幸而沒弄丢,不然婆母定然要怪我!”
三人又說了幾句,想着不能離宴太久,便提着燈籠離去。
等人一走,沈陰陰就快步走了出來,盯着幾位夫人離去的方向,眉頭死皺,擡步就要追上去。
卻又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樹蔭下原地不動的那隻‘色鬼’。
那目光如有實質,存在感及其強烈,其中的警告和威脅不言而喻,隻在瞬間她便收回了目光,頭也不回的離去。
直到整座芙蓉園再次陷入了黑暗與安靜,石岩才從角落裡爬出來,快步來到主子身邊。
“王爺您……”石岩看着他家王爺就那麼直愣愣的站在樹蔭下,低頭垂眸,一動不動。
低沉的笑聲自胸膛震蕩開來,一聲比一聲大,最後成了大笑不止。
石岩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殿下,您這是做什麼呀?您别吓唬人!”
姜凝曜依然在笑,笑的彎了腰,靠在樹幹上緩了許久,才終于擡起了頭,那雙桃花眼笑出了淚,水波浩渺,更顯的潋滟多情。
“有意思!真有意思!簡直是太有意思了!”
石岩:“殿下,什麼什麼有意思?您沒事兒吧?”
姜凝曜扶着樹幹直起身子,走出晦暗的樹蔭下,來到方才那一片牡丹花海前,低下身子,停留在一朵香玉牡丹之上。
花頭直立,花瓣層層疊疊舒展開來,潔白如玉,聖潔無比,可香氣卻濃郁霸道,将其他品種的牡丹生生壓了一頭,與外表截然不同,堪稱‘香氣之最’。
姜凝曜深嗅一口,才慢慢直起身子來,開口道:
“去打聽剛才那三位夫人都是哪家的?尤其是那個掉了指環的那個!還有,讓芙蓉園的管事把這株香玉牡丹給我移植出來,送到王府。”
石岩一一記下,心裡卻覺得自家王爺是不是漏了點什麼,小心提醒道:
“那….那個假冒仙子的小娘子,是不是也要查一查?看看是哪家未出閣的姑娘?”
姜凝曜搖搖頭,鼻尖還殘留着方才那株香玉牡丹的香氣,嘴角帶着十足的玩味,盡顯纨绔:
“不用了,會再見到她的!”
甘泉宮,
李氏從沈绮處回來,便瞧見沈陰陰的座位空空如也,眉頭不由得一跳,對着一旁随侍的宮婢招手。
“沈五娘子說吃了太多冷食,去行圊了,特意交代婢子,若侯夫人問起,便如實告知。”
李氏面上溫婉的點點頭,又輕喚了一聲正與國公府三娘說話兒的沈緣。
隻見沈緣聽了李氏的話,秀眉不由得皺起,起身叫上了國公府的三娘,手挽手朝着甘泉宮外走去。
“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都怪五娘那個沒規矩的亂跑,伯娘怕她冒犯貴人,折了侯府的顔面,讓我出來尋一尋,趕緊把人帶回去!”沈緣揪着衣袖,滿臉的不情願。
兩人走出甘泉宮,國公府三娘道:“你與她個醜八怪置氣什麼?她….”
後面的話還未說下去,隻見迎面而來三位夫人,沈緣和三娘兩人連忙見禮。
待三位夫人進入甘泉宮後,沈緣兩人正待走下玉欄高階,卻見一女子身姿倩影,自階梯而上,恰逢頭頂煙花轟然引爆,綻放出斑斓的美麗。
黑夜染上了絢爛色彩,那女子也擡起頭來,讓沈緣看了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