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整頓好,她便拖着肥胖的身子,一步一步走進太平坊,那模樣像是赴死一樣,
太平坊,這地方比南坊街,西坊街這些侯爵國公住的地方,更清淨,隻因這地方是皇親貴胄的地盤。
劉嬷嬷擡起頭看着高處懸挂的親王府匾額,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肉顫了又顫,她到如今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麼就答應五姑娘了。
她頭重腳輕,隻覺得自己也許是瘋了,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到了這兒,隻怕這條船再也下不去了。
不行,她得拿出氣度來,絕不能露怯!!!
五姑娘無法無天,都能讓她個老婆子來親王府給外男下帖子,送信件。而她既然應下了,那就不能丢人現眼!
總不能她老婆子的膽兒比姑娘的還小。
門房隔間内,張老漢正坐在凳子上,半眯半睡,忽而聽見幾張急促的敲門聲,将瞌睡全都打跑了。
煜王府側門響的時候可太少了,張老漢正納悶是誰來王府拜訪,卻見側門邊站着個肥胖的婆子。
“你這是…..”張老漢一愣,腦子更迷糊了,他也是第一回見婆子來敲門拜訪。
劉嬷嬷見開門的男人五大三粗,臉上粗曠的胡須像是能紮死人,一時間手腳僵硬冰涼,頭頂的太陽都曬不化她心裡的那股寒氣。
“送帖子!”
劉嬷嬷目不斜視,伸手就朝着竹籃子裡掏。
張老漢見面前的胖婆子站的筆直,臉色蒼白,神态如冰,聲音洪亮,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不好惹的模樣。
“你……你是哪個府上的?”直覺告訴張老漢,來者不善!
哪個府上的?這怎麼能說,劉嬷嬷回想起沈陰陰的話:放下東西就走,别過多停留,也别多說話。
劉嬷嬷直接從腰間掏出一封筏紙塞到張老漢懷裡,而後扭頭就走。
“哎哎,你沒說清楚你别走啊!别走!你到底哪個府上的?”張老漢擡步就追了上去。
劉嬷嬷聽到身後人不依不饒的聲音,還有追趕上來的腳步,腦袋瓜子都要炸了,都說人在危急時刻,總能爆發出不同凡響的舉動。
她眼尖的瞥見竹籃子的那把菘菜,如劍客拔劍一般,用盡了全力打過去。
張老漢隻覺得眼前一綠,有什麼東西鋪天蓋地的朝着自己的腦袋砸過來,糊眼塞鼻,打得他節節敗退。
等在反應過來,那肥婆子影子都跑沒了,隻剩下鼻青臉腫的自己還有滿地綠油油的菘菜。
再說劉嬷嬷一路跑到坊口,身後像是有鬼追一樣,片刻不帶猶豫上了驢車,催促着駕車。
等驢車駛出太平坊,劉嬷嬷才敢喘氣,後背已然被冷汗浸透,雙手握拳還在抖着,卻不知怎麼的笑出來聲,心裡邊暢快極了。
“沒想到,我都這把歲數了,還能撒一回野,真是快活啊!”
這廂劉嬷嬷跑了,另一邊張老漢鼻青臉腫的跪在進貢而來的西域羊絨地毯上,諾諾不敢言語。
姜凝曜披着月白色的圓領袍,懶散的坐在軟榻前,盯着小幾桌上那張沾染了不少菘菜綠汁的信箋,忽而一笑:
“你是說,有個婆子把信箋送過來,不報家門,轉頭就走。等你追上去,還把你打了一頓?”
張老漢連連點頭:
“那婆子兇的很,一張臉跟木雕的一樣,面無表情,來了王府一點也不犯怵。撂下話就走,絕不多說一句廢話,我追上去,她反應快極了,拿菘菜跟抽刀一樣利落!下手快狠準!來曆絕對不凡!”
石山聽的眉頭緊皺:
“王爺,這婆子身手不凡,藐視王府,背後之人必然不懷好意,是不是要報大理寺和刑部,将背後居心叵測之人查出來!
姜凝曜垂着頭,展開那張信箋,上面字迹隽秀:
誤傷小郎君,心感愧疚,夜不能寐,欲與君相約,城表歉意,後日端午戌時一刻,西渭橋。
低沉壓抑的笑聲響起,石山像是吓了一跳,緊張的盯着自家王爺。
姜凝曜擡起頭,目光如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呀!我這兩日忙着養傷,沒來得及去找她的麻煩,她反而自己找上門來送死!!沈陰陰,這一次,我讓你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