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多年前,洪州有一商賈,其子聰慧好學,所讀之書過目不忘,可律法明令規定禁止商賈子孫科考,他滿腔才華無處抒發,終日郁郁寡歡,最後竟發了癫,上山做了匪。”
“他專門對能參加科舉的考生下手,半夜将考生擄走,砍斷了他們的雙腿,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扒了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把人扔在城門前挖好的洞裡,跟種了一排蘿蔔一樣,讓其血流盡而亡!”
“這就是前朝起初,赫赫有名的‘玉柱鬼’,他一生殺人一百五十多人,不論權貴子弟,又或者平民寒子,隻要是能參加科舉的考生,他都會下手!”
沈陰陰桌上已經堆起了小山一樣的西瓜籽殼兒,幾乎是半仰斜靠在鋪着軟墊的半椅上,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惬意潇灑。
衆人感歎:
“原來前朝惡名昭著的‘玉柱鬼’竟是如此由來,沈郎真是見多識廣,奇人異事無所不知阿!”
“半夜來,天明走,是可謂為‘鬼’,玉柱又是蘿蔔的雅稱!‘玉柱鬼’絕妙!絕妙至極啊!”
沈陰陰随便說幾個故事,便讓這群纨绔大感興趣,恨不能早逢成知己,從最初生疏客套的‘小郎君’尊成為‘沈郎’。
周海樓半紅着臉,他喝了大半的壺中酒,正是微醺半醒之時:
“為何…為何…玉柱鬼把他們腿砍了,還要扒光了他們的裈褲呢?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韓惟仁也有些許醉意,他笑吟吟的搭上周海樓的肩膀:
“他郁郁不得志,都已經發了癫,當了匪,殺了人,這樣的人豈能用常人目光去揣測?你怕是醉了,居然去揣測瘋子的所作所為!”
衆人又是就着這話開始了激烈的辯論,一聲高過一聲。
姜凝曜作為場上唯二清醒的人,目光落在了沈陰陰身上,隻見她吐出兩片西瓜籽兒殼,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過臉來,朝着他湊近了幾分。
也不知怎麼個事兒,姜凝曜也微微前傾,兩人的距離有一拳之隔,很近,沈陰陰那雙點漆如墨的眼睛裡,煥發出狡黠的光彩。
低聲道:“王爺知道是為何嗎?”
“為何?”
“因為‘玉柱鬼’是個‘攪屎棍子’。”
姜凝曜:!!!
他驚駭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陰陰含笑揶揄的眸子,幾乎是咬牙切齒:“你給我出來!”
話罷,便一把拉住沈陰陰的手腕,将人硬拖出去,沈陰陰還不忘回身對着衆人道:“行圊,我們去圊房,你們繼續喝。”
姜凝曜的手勁兒更大,步子邁得要飛起來,出了房門一路上險些撞倒幾個望春閣的客人。
“嘿,你這…..喲,煜王爺,您慢走,慢點兒,别磕着您…..”
望春閣來的客人,能有幾個不識得姜凝曜?
走到稍微清淨一點兒的拐角處,姜凝曜終于停下,臉色又黑又沉: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你還是不是個小娘子,什麼攪屎棍!我都說不出口,怎麼在你嘴裡就那麼…..那麼….随口就說….”
沈陰陰看着他的手指頭在自己腦袋前橫豎亂點,一副教書先生孺子不可教的憤怒,不由得笑出了聲兒。
“你!你還能笑出來!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姜凝曜實在是沒見過她這樣的小娘子,大膽的出奇,說出來的話,連他聽了都要紅耳朵。
“什麼亂七八糟,那都是真的!”沈陰陰理了理領口。
“呸!還真的?攪屎棍也是真的?”
“當年我與師傅經過洪州,山野間一個幾百歲的老鬼親口告訴我的,真的不能再真!”
沈陰陰越發覺得好笑,姜凝曜看着一副纨绔風流,跳脫不羁的模樣,可實際上嘛……連‘攪屎棍子’都聽不得。
姜凝曜還要開口再說,卻見周海樓和韓惟仁兩人勾肩搭背,跟随着他們而來。
“不是要去圊房?”
周海樓醉紅着臉問道。
話音剛落,與他們迎面走來的一個人腳下不知道被什麼絆倒,整個身子向前撲了過來,砸到周海樓二人的身上,還牽連了身後送酒菜的龜奴。
飯菜酒水灑了一地,熱鬧極了。
周海樓和韓惟仁兩人的酒也醒了大半,一把揪起那個砸人的罪魁禍首,怒罵道:
“死王八沒眼睛,看清你爺爺是誰!免得你死不瞑目!”
兩夥人都聞訊而來,一身量低矮的年輕男人忙站出來:
“周家小郎君,萬萬别沖動,這位小郎君是柳家郎君,跟您母家還沾親帶故呢!咱們坐下來慢慢說…..慢慢說…..”
而沈陰陰雙手環抱于胸,靠着一旁的廊柱,饒有興緻的看着周海樓手中拎起的那個半死不活,印堂煞黑,面色蒼白的柳家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