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燕自認了解幾分沈陰陰,她那一笑,旁人隻能看見其表,卻看不見内裡的黑!
姜凝曜擺擺手,想先讓馬大燕先行一步,他留在望春閣聽南嫣彈曲子,但不知怎麼想起床頭那尊天地陰陽石,便改了主意。
帶着馬大燕一齊打道回府。
最後一絲晚霞的光亮消失的時候 ,沈陰陰已經回到了小院。
桌上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還有胡餅,幾盞燭火點亮傍晚的夜色,溫暖又安心。
劉嬷嬷坐在小杌子上納鞋底兒,時不時的擡起頭看向吃飯的沈陰陰,存了一肚子的話兒要說,又不好打擾她用飯,便一個勁兒的憋着。
看的久了,劉嬷嬷漸漸發現,沈陰陰用飯很快,動作卻不粗魯,細細觀察下來,甚至她還從其動作中察覺出幾分優雅。
“嬷嬷,有話說嗎?”
沈陰陰吃完了,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一舉一動放慢了下來,跟仕女畫兒一樣。
劉嬷嬷看的有些個出神,笑道:
“上回進宮前教姑娘規矩的老嬷嬷雖嚴厲,卻出成果。姑娘帶着股子急性兒,若是‘急’去了,一舉一動的顯得尊貴。”
沈陰陰渾不在意,之前教規矩的那個嬷嬷得了李氏的示意,總自以為在刁難折騰她,卻不知那點子磨挫對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曾經的浮屠師太為了增強她的體質,矯正她的儀态,可比老嬷嬷狠多了。
沈陰陰随口應了一聲:“興許是吧。嬷嬷可還有别的話?”
自然是有的,劉嬷嬷放下錐子,開始說起來:
“今個兒我去廚房,姜嬷嬷派人将我叫過去說話,那意思是……是要加大藥量,争取兩三個月内……”
後面的話,她沒再繼續睡下去,但連阿玉都懂得是什麼意思。
她停了手上搗藥的動作,有些個委屈又不甘:
“夫人怎麼能這麼對姑娘?姑娘老老實實的待在院子裡都不去礙他們的眼,為何還要如此趕盡殺絕!”
這話說的,連沈陰陰自己都不免心虛,她跟老實可不沾邊,整日裡翻牆出去,自然沒空閑去礙李氏的眼。
劉嬷嬷眼角的褶子又深了幾道,她無不擔憂道:
“雖然廚房給咱們的吃食恢複成了往日那般,但我總怕他們又在裡面下東西。而且,這兩日院子外面總有人晃悠,估摸着是來監視的。”
沈陰陰轉身半倚在月牙椅上,手中拿着柳風從的那本詩經: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阿玉收拾碗筷:“就是這兩日。”
沈陰陰眯了眯眼,算了算日子,心裡邊有了數。
李氏這是慌了,她手底下已經沒了劉嬷嬷和阿玉的家人威脅,便想着瞞着消息,先把她毒死。
劉嬷嬷搓着手,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之前我那一家子的事兒,姑娘……”
沈陰陰笑了笑:
“若是我沒能幫你辦成,嬷嬷可會下毒?”
這句話一出,她的心沉到了深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姑娘,我知道就算按着姜嬷嬷的法子毒害姑娘,到最後東窗事發,夫人就會拿我當替罪羊推出去。我過了小半輩子,早就看開了這些,但我那兒媳婦還懷着身子,隻求….舍了我這條老命,換小的平安。”
說罷,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頭:
“姑娘的事我絕不會說出去半句,我願意用我這條命,換家人平安。求求姑娘….求求姑娘……”
劉嬷嬷知道以李氏的手段,不管順不順着她的意思,自己最後的下場都不會好。
但沈陰陰不一樣,劉嬷嬷沒見過她這般離經叛道,日日翻牆出去,夜不歸宿,處處都有秘密的小娘子。
但她就是覺得沈陰陰心裡有善,她跟李氏不一樣,跟宅院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所以她在賭,賭自己沒有看錯人。
話說到這份上,沈陰陰也終于滿意了。
“起來吧,事兒已經辦成了。你們的家人連通郊外的莊子都已經在煜王爺手中。”
劉嬷嬷和阿玉都是一驚。
“家裡人怎麼沒傳信兒告訴我…”阿玉心思單純,直接就問了出來。
而劉嬷嬷則是很快就想到了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不由得驚訝李氏的心狠:
“這是故意瞞着咱們,等過兩三個月,姑娘沒了,再把咱們甩出去,頂個害主的罪名随便打殺了!”
真是好狠的心腸。
同時劉嬷嬷也對沈陰陰對了幾分敬畏,事兒早就辦成了,她卻遲遲不說,怕就是想要考驗自個兒的忠心。
而這也隻是瞧瞧她的忠心罷了,信不信任還另兩說,足可見這位五姑娘的謹慎,和防備之心。
劉嬷嬷不得不感歎,如沈陰陰這般有情也有義,聰慧又機敏,心善卻冷靜的主子,實在難得的很。
但若說,真正走近她的心裡,那可謂是舉步艱難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