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開門的人是南嬷嬷,她身邊沒人跟着,甚至連燈都沒提,一聽見馬車靠近的聲音,立馬就打開了角門。
兩人趁着夜色進了柳府,南嬷嬷在前面給他們帶路,嘴上也不停說着。
“夫人也沒想到,這些禍事都是因着一枚指環,早知如此她是萬萬不敢撿起來的,更别提帶回府中了。”
沈陰陰換了一身暗色圓領袍,臉上依舊敷着黃黑色的粉,她默默聽着南嬷嬷的抱怨,一路跟着進了尤氏的院子。
素雅的房内,尤氏頭上戴着一塊朱紅繡牡丹的抹額,面色恹恹的泛着白,整個人半坐半靠在軟榻上,見到來人忙站起身來要行禮。
姜凝曜忙上前攔住:
“柳家姨母這是做什麼?您身子還未好,坐下歇歇吧。”
尤氏就着他的力再次坐回軟榻上,這麼一折騰,她臉色的确又變白了一點,可見是真病了。
坐回榻上的尤氏緩了兩口氣,剛一開口就紅了眼眶:
“都是我,若不是我心有貪念,撿了不該撿的東西,家裡邊就不會鬧成這個樣子。若不是王爺良善,好心助我,尋了馬真人來救命,我兒還不知道要成什麼樣子…….”
馬大燕就坐在左手邊的圓椅上,她重新穿上了道袍,手持浮沉,嘴角含笑,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
“這哪裡能怪得了夫人?那東西乃是大兇之物,若是被旁人撿了去,輕則死傷,重則家破,夫人身上福澤深厚,也隻有您能克解其兇性。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夫人此舉乃大善!”
沈陰陰低頭看着腳尖,聽馬大燕在那兒胡說八道,連她都要信了。
柳家的事情是一堆爛攤子,範雨與柳橋州,柳風從父子兩的關系剪不斷理還亂,外人不曉得其中複雜,尤氏卻多少參與其中,不好糊弄,必須要找個合理的說法。
且,柳橋州臨走前曾拜托姜凝曜,務必善後,不能讓消息走漏出去半點兒。
而柳橋州就算不說,姜凝曜也會把事情處理妥善,畢竟‘那些人’無孔不入,虎視眈眈的盯着,若被發現一點異常,隻怕之前所做的一切心思都白費了。
故而,知道範雨和柳橋州關系的人越少越好。
正好,沈陰陰那枚指環還在尤氏手中,這就成了最好的筏子。如此,兜兜轉轉又回了原點。
一切皆由那枚指環開始,那麼也由那枚指環結束。
隻是沈陰陰臉色卻有些不好,這些明明都是柳橋州的錯,到最後卻要讓尤氏來背這個鍋。
馬大燕桌邊擺着不少吃食,柳風從的‘病’好了,她自然就成了尤氏的恩人,好吃好喝當仙人一般的供養着。
尤其是她今日又‘受托’在尤氏面前裝神弄鬼了一遭,測算出柳家有此災,皆由一件不屬于他們的東西,被陰差陽錯的撿了回來。
尤氏立即便想到了那日在燒尾宴上撿到那枚指環,連她自己都忘了的事情,卻被馬大燕算了出來,她如今簡直對這位馬真人言聽計從。
馬大燕一邊吃着手中的鮮桃,一邊寬慰尤氏:
“夫人擋下此災,必定得上天庇佑,保子孫後代福澤綿延。我瞧着夫人目秀晴圓,耳垂厚重,大而貼面,是晚間富貴長壽,子孫滿堂之相。”
“真的?”
尤氏的雙眼發亮,聽到這話連氣色都紅潤了幾分,經曆這番事情,她不再如以前那般在乎柳橋州,倒是把心思都放在柳風從身上。
馬大燕又從盤子裡挑出一塊乳酪糕放進嘴裡:
“一會兒我畫兩道符給夫人,隻要貼身帶着,不被沾水不撕毀不丢失,定然如我所言,保家平安,這符我耗費我十年之功,千金不換,但我與夫人有緣,就收個百八……”
’咳咳..咳咳…‘沈陰陰見她越說越離譜,嘴上沒個把門的,把坑蒙拐騙那一套又拿出來了,忙咳嗽幾聲制止。
馬大燕也反應過來,暗罵自己嘴快,實在是這詞兒都已經刻在腦子裡了,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她見尤氏還沒反應過來,忙轉口:
“那東西大兇,故而柳小郎君才會被纏上,而柳大人也運道不濟,被小人盯上,身邊的随從也被收買。最後就是柳老夫人,病的厲害,神智不清,整日裡嘀嘀咕咕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有時候急了,她還動手嘞!”
連南嬷嬷也聽的連連點頭:
“真人說的沒錯,老夫人這些日子倒是越發糊塗了。”
馬大燕可是差點兒被柳家老夫人掐死,她怎麼會不知道那老太婆有多瘋呢!
“柳小郎君的病好了,柳大人身邊的洪武也死了,但那指環一日不處理,說不準日後還要出事。夫人,那東西如今在哪兒?”
尤氏聽的心驚膽顫,她捂着胸口:
“那東西我撿回來之後,就送到了婆母的手裡。那時候,她病的還沒那麼厲害,隻問我從哪兒撿到的,又叮囑說讓我忘了這事兒,誰問都不能提及。”
想到這裡,尤氏也不由多想了起來:
“難道…..當時婆母就看出了不對勁兒?那枚指環,可真是個禍害!”
知道了東西在哪兒,那剩下的就好說了。
尤氏病着,柳風從也在将養身子,柳府連個正經主子都沒有,南嬷嬷帶着馬大燕幾人朝着柳老夫人的樹德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