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到了宵禁的時辰,府内府外都靜悄悄的,園子裡隻一個佝偻着腰的婆子掃着地上寥寥的落葉。
草葉做成的掃把劃過石子小路,嘩嘩作響。
夜風吹拂帶着絲絲涼意,沈陰陰瞥見這一路上牆面各處貼的符箓,如她之前在柳府外所見的符箓差不多,效力低微,幾乎沒有什麼用。
“這就是樹德苑。”
風猛的大了起來,吹的人睜不開眼睛,姜凝曜覺得身上都泛起了一層涼意,擡頭看過去,樹德苑的院門半開,裡面黑漆漆的,雜亂的樹葉随風嘩嘩作響,竟生出幾分荒蕪之感。
他看了一眼沈陰陰,見她眉心微蹙,也不知是擔憂,還是也覺得這地方有些個奇怪。
南嬷嬷領着人進去,院子裡已然熄了燈,隻剩下正房燃着一盞昏黃的燭火。
房門扣響,守夜的是個婆子,姓馬。
馬婆子打開房門,瞧見南嬷嬷,又眯着眼看清她身後的人,見其中還有男子在,不由得發問:
“這是……”
南嬷嬷将人叫出來,也沒說旁的,隻道府裡不安穩,尤氏請了真人來府裡做法,又問了幾句老夫人的情況。
馬婆子道:“老夫人今早用了藥,又睡了兩個時辰,再醒過來精神好多了。連飯都比平日裡多用了些,一次也沒鬧過呢。”
南嬷嬷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把馬婆子支走了。
外面的動靜似乎驚擾到了裡面的人,一道年邁的聲音自室内響起:
“誰啊?”
南嬷嬷聞言一愣,朝着馬大燕他們眨眨眼,一邊應聲,一邊走進室内:“老夫人您醒了?”
沈陰陰三人就留在廳堂内,借着兩盞燭火的光芒,打量着四周,這屋子裡的桌椅皆是紅木,在幽黃的燭火下顯得黑黝黝的,莫名覺得壓抑。
裡面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沒一會兒南嬷嬷攙扶着已經穿戴整齊的柳家老夫人走了出來。
三人回頭看過去,隻見一個穿着雲母金線纏枝交領裙的老婦人,滿頭銀絲,面容和藹,瞧着跟寺廟的菩薩一般良善。
馬大燕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甚至有些個恍惚,那夜掐自己脖子的瘋婆子跟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
“老夫人,這都是夫人請過來的貴客。”南嬷嬷一邊說着,一邊攙扶着她在圓椅上。
“您還記不記得,夫人那天給您的指環放哪兒了?”
柳家老夫人眨了眨眼:
“什麼?什麼指環?”
南嬷嬷繼續引導:
“夫人從宮裡撿到的一枚指環,上面是一隻鸾鳥,漂亮極了,像是要飛起來。您忘了嗎?”
柳老夫人神态困惑,臉上顯露出孩童一樣的迷茫不解。
沈陰陰站在一旁,面無波瀾,可掌心卻已經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濕答答的黏膩,讓她不由得有些煩躁。
忽而一隻冰涼的手探了過來,借着衣袖的遮掩,将她掌心的汗漬抹去。
鼻尖熟悉的冷冽香氣和掌心的冰涼,似開雲破霧的清風,将她的不安吹散。
那廂南嬷嬷還在循循善誘:
“您的首飾盒子呢?咱們找一找那隻鳥兒好不好 ?”
這回柳老夫人倒是聽懂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光彩,口中喃喃:“首飾盒子…..我的首飾盒子…”
她順着南嬷嬷攙扶的力道站起來,走向不遠處的妝奁前,沈陰陰和馬大燕跟着走過去,見南嬷嬷将那些抽屜盒子一個個打開。
钗環鬓簪,無一不精巧華美,剔透晶瑩的寶石珍珠在這昏暗的房内熠熠生光,馬大燕眼睛都看直了!
連姜凝曜也感歎了一句:
“老夫人這些東西怕是跟宮裡邊的都有一比。”
唯有沈陰陰蹙着眉,翻箱倒櫃弄出來的這些東西裡偏偏沒有她的鸾鳥指環。
“老夫人,這裡面沒有‘鳥兒’,您再想想還有沒有别的首飾盒子了?”
沈陰陰問完,就見柳家老夫人目光遲疑片刻,然後看向了屏風後面一排架子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