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在鬧市的街道,車外喧喧嚷嚷,車内的四個人倒是一時無話。
馬大燕因着那套點翠鸾鳥鳳尾的頭面消失不見,而垂頭喪氣。而向來話多話密的周海樓也難得一見的沉默不語,唉聲歎氣。
“柳風從怕是也懷疑起了柳橋州的死,他向我們旁敲側擊打聽殿下,怕是想尋求殿下的幫助。”
韓惟仁開口打破了沉默。
沈陰陰:“那你們是怎麼說的?”
周海樓悻悻:
“還能怎麼說,難道真的要為了旁人而惹火上身?今日來柳府,也算是盡了一份心,此後還是盡量不要沾染的好。”
沈陰陰挑眉,顯然是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周海樓撇撇嘴:
“上回你都把話說的那麼清楚了,我是纨绔,卻不是傻子,沒得為了旁人害了我們一家。更何況……”
說到這兒,他壓低了聲音:
“我覺得柳家老夫人的死也不簡單,怕也是那些人幹的呢!”
周海樓已經将柳橋州和柳老夫人的死都算在了那些人的頭上,自然是怕了。
尤其是那日沈陰陰的話讓他有了觸動,他自己倒是沒什麼,總不能禍及家人。
韓惟仁倒是覺得柳老夫人的死,不像是那些人做的,但他擡頭看了一眼沈陰陰,見她一副默認的神色,終究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周海樓的誤會正中沈陰陰的心思,她淡淡開口:
“既如此,柳風從想要查便自己去查,總歸咱們不能再摻合進去了。”
馬車到了南坊街的巷子,沈陰陰下了車,身後的馬大燕也跟着下來。
“我今晚跟你一起住侯府行不行 ?”
沈陰陰挑眉看了她一眼,見馬大燕眼中帶着懇求,點了點頭。
……
沒有多餘的房間,沈陰陰隻能和馬大燕睡在一張床上。
沈陰陰擦幹了頭發,剛躺上床榻,馬大燕便裹着被子鑽進她懷裡。
“師妹,我害怕!”
懷中人抖的跟篩子似的,沈陰陰低頭問道:
“你怎麼了?”
馬大燕擡起頭,黑暗中那雙小眼睛亮的出奇:
“我怕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柳橋州死了,柳老夫人也死了,沒準兒下一個就是我。”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沈陰陰打了個哈欠,敷衍道:
“你想多了,明日我讓劉嬷嬷做些好吃的,給你壓壓驚。”
馬大燕卻是快哭了,她幾乎是蜷縮在沈陰陰的懷裡:
“我說真的!那夜我進了柳橋州的書房,聽了不該聽的,看了不該看的,先是柳橋州,眼下是柳老夫人,明日就該我了。師妹,你可千萬護好我,我師傅的傳承就剩下我這麼一個獨苗苗了!”
馬大燕剛說完,便感覺到身上一涼,身上的被子猛地掀開,沈陰陰一把将她拽起來,神色凝重:
“你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昏黃的燭光燃氣,馬大燕裹着被子,隻露出一個腦袋:
“柳橋州上鎖的盒子裡,裝着的是十年前潭州山洪災害的始末和派遣赈災的官員名單。”
今夜周海樓的話,也讓馬大燕當了真,這才想起來她去過柳橋州的書房,也看過那些東西。”
“那盒子鎖着,我以為裝的是金銀财寶才打開的。沒想到是堆沒用,卻要人命的東西,那些人連柳老夫人也沒放過,若是知道我進了書房,看了那些東西……我….我…..”
說到這兒,馬大燕就覺得脖子涼飕飕的,哭喪着一張臉,求着沈陰陰一定要保護她。
沈陰陰盤腿坐在軟榻上,指尖輕點桌面:
“柳橋州還提到了沈望之?”
馬大燕連連頭:
“沈望之說柳雨長得俊俏,柳橋州還鬧脾氣叻!”
沈陰陰眯着眼,她想起在翠雲裘的那夜,她撞見了沈望之和柳橋州,當時她并未多想,本以為是二人去尋歡作樂。
如今看來,這根本就是柳橋州特意找沈望之打探十年前潭州山洪的事情。
而盛豐說過,十年前他曾潛入沈望之的書房,偷偷竊取過赈災官員的名單,想來正是潭州的那場山洪。
當年的沈望之還不是禮部尚書,而是工部下設的水部郎中,掌管川渎,陂池政令,疏通溝渠,管理河渠,潭州山洪正是他職責所在範圍内。
馬大燕見沈陰陰的臉色逐漸凝重,心下越發不安,卻又抱有一絲僥幸:
“都過去十年了,我看那些東西再重要再機密,也都沒用了,對不對?他們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