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微微泛白,吹了整夜的風,才迎來的黎明破曉之際。
姜凝曜終于擡起了頭,那雙桃花眼中猩紅遍布,再也沒了往日的潋滟灼灼,褪去了過去二十年的安穩和樂,變得淩厲冷漠。
“德順看似道骨仙風,實則聰慧過人,這些事情他定然是故意透露給你,想必你我這些日子的行蹤,他早就摸清了。”
也許在他們第一次進去那個地方開始,德順高人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又或許更早。
沈陰陰點點頭:
“我們暗中查探的事情,他興許早有察覺,但我不明白他為何會向我透露線索,也不明白當初在宮裡,他為何會相助于我?”
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德順高人卻遲遲不曾再有動作,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他若是當真心懷不軌,那就該早早的去投胎!”
朝陽破雲而出,金紅色的光照在大地上,而姜凝曜卻隐身于晦暗之中,側臉冷冽,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沈陰陰聽出他語氣中的殺伐,望着那張臉卻陡然感到陌生。
她情不自禁的握住姜凝曜的手,以此來安撫内心的隐隐不安: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都不重要。如今最要緊的是關于你身世的秘密絕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所以,要遠離一切的麻煩!”
甚至,她希望姜凝曜最好能離開酆都城。
姜凝曜手腕翻轉,反握住她的手,手指輕輕摩挲着掌心,帶着無限的缱绻,臉上呈現着往日裡漫不經心的自嘲笑意:
“放心吧,我這條命金貴的很,我不會再冒險了。更何況,隻有我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好旁人。”
沈陰陰見他如此,那顆不安的心總歸是安定了下來。
清晨的朝陽鋪灑大地,姜凝曜坐在馬車上,看着沈陰陰走進侯府,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後,他臉上的笑容才僵硬的落了下去。
石山坐在車闆子上,低聲問道:
“殿下,回望春閣嗎?”
車廂内,姜凝曜單手撐額,眉眼隐藏在手掌之下,聽見石山的問詢,遲遲沒有回答。
灼烈的陽光透過車窗照進車廂,密合色的衣袍淺黃帶白,由光而照卻顯露出幾分克制壓抑的冷肅。
半張側臉在光下呈現出幾近透明的白,剩下的半張臉則隐在手掌的陰影下,直垂的睫毛下,深褐色的眸子充滿了摧毀的癫狂和偏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石山擺弄着手上的馬鞭,昏昏欲睡,卻聽裡面傳來一聲低沉帶着笑意的聲音:
“回煜王府。”
石山一愣,已經一個多月沒回過王府,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而後連忙應下,駕車駛去。
……
西市街口,路邊停着一輛普通的青簾馬車,車夫穿着一身胡服坐在車闆子上,一輛馬車從後方疾馳而來,踏起一片灰塵。
“咳咳….”車夫嗆進一鼻子灰,彎着腰咳嗽了起來。
“方遠,怎麼了?”車廂内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
車夫擡起頭,露出一張略顯陰柔清秀的臉:“主子,方才有輛馬車過去了,我瞧着駕車的像是煜王爺身邊的人。”
一把棕竹扇從車廂内輕輕挑開簾子,露出小半張俊逸溫和的臉:
“怿安?”
二皇子看向前方早已經不見蹤影的馬車,淡淡道:
“大清早的,怕是在望春閣待了一個晚上,眼下要回府呢。”
方遠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煜王爺遊手好閑,縱情享樂,自然比不上主子勤勉辛苦,為國憂心……”
話未說完,方遠便被二皇子投來的目光吓得閉上了嘴。
“他再纨绔不堪,也是親王之尊,你如何能評頭論足?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還沒學會謹言慎行嗎?若是這話讓旁人聽了去,還以為我不賢不仁,連已逝豫王叔的血脈都不放在眼裡!”
方遠連忙認錯:
“諾,奴知錯,再也不敢了。”
二皇子收回折扇,繼續在車廂裡閉目養神,等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
“沈家五娘子那邊如何?”
方遠小心的低聲道:
“盯了她一個月,整日窩在府裡,從沒出來過。前幾日您讓人都撤了,沒再繼續盯下去。”
二皇子緩緩睜開眼睛,想起剛才的馬車,眸中閃過一抹思索的探究,恰好方遠的聲音再度響起:
“主子,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