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天剛擦黑,一輛馬車便朝着朝着城門的方向而出。
沈陰陰靠在姜凝曜的肩膀上,惬意的眯着眼睛,桌上放着一方巴掌大小的柳木盒子。
魏冉坐在對面,斜着眼睛:
“你們兩個這還沒成親呢?能不能收斂一點兒?”
被方桌遮擋的地方,沈陰陰的腿搭了上去,姜凝曜的手輕輕在她垂下來的小腿肚揉捏着穴位。
魏冉簡直沒眼看,凸出眼球凹了進去,眼不見心不煩。
沈陰陰輕笑:
“我的臉皮厚如城牆,收斂是不可能收斂的!”
啧啧啧,真是無恥 !無論再來多少次,魏冉依舊會被沈陰陰的無恥震驚,她瞪大了雙眼,眼球險些兜不住掉下來。
“你好歹也是當朝王爺,居然甘願受沈陰陰這個女無賴的茶毒,為她當牛做馬,端茶捏腿。能不能有點志氣,拿出你王爺的威嚴來?”
姜凝曜擡眸撇了她一眼,懶散道:
“得了吧!我這個王爺的水分可大的很。再說了,你跟纨绔講志氣,你莫不是當鬼當傻了。”
魏冉一噎,斜眼看着這兩個人,果然是一丘之貉,怪不得能看對眼!
沈陰陰将她的神色盡收眼底,把腿放了下來,眼底帶着揶揄的笑意:
“今日跟炸了毛的刺猬一樣,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誰怕了!是他們欠我,我怎麼會怕?”魏冉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凸出來的眼球快要垂到鼻子邊上。
早在先前,沈陰陰便對她說找到了魏家後人,今夜要帶她過去相見,解開怨氣。
魏冉萬萬沒想到,魏家居然還有後人存留于世,更加認定魏家人的虛僞狡詐,道貌岸然。
當初口口言說家國大義,将她活活害死,轉頭卻苟且偷生,還遺留骨血存于世間,簡直是諷刺至極。
馬車内的溫度驟然轉涼,姜凝曜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把沈陰陰的手握在掌心幫她取暖。
低聲道:“她生氣了?”
自從真相袒露後,容側妃便再也沒有給姜凝曜的衣裳熏過‘其密’香。
湊巧的是沈陰陰之前在鬼市赢來的天地陰陽石,不僅解了‘其密香’在姜凝曜體内的殘留,還有強身健體,滋陰補陽氣的作用。
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姜凝曜又撿起了幼年時的功夫,陽氣旺盛,手掌心跟火爐一樣熱。
沈陰陰将另一隻手也塞進他的手掌,小聲道:“看樣子是哦!”
魏冉雙手環臂,盯着對面的兩個人,氣鼓鼓道:
“當我死了聽不見?都說背地裡議論,你們倒好,當着面蛐蛐我!”
沈陰陰眨眨眼,驚奇道:
“你可不就是死了嗎 ?難不成你眼下是活的?”
“你!!”
魏冉幹脆化作一縷白煙鑽進桌子上的柳木盒子裡,她一個鬼,對面兩個人,說不過也打不過,平白地收窩囊氣!
姜凝曜喜歡極了沈陰陰這副得意揚揚的小模樣,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臉頰,而後又立馬收回手。
“怎麼?我臉上有髒東西?”沈陰陰不解。
姜凝曜隻是笑笑,不再言語,不着痕迹的換了姿勢坐着。
出了城門,石山駕着車朝北而去,深秋夜涼,銀杏樹澄黃的落葉落了一地,被馬蹄踩上去,反而削弱了聲響。
大約過了兩刻鐘,馬車在一座破廟前停了下來。
沈陰陰敲了敲柳木盒子:
“到了。”
這裡距離官道不遠,隐約還能聽見疾馳的馬蹄聲,眼前的破廟老舊,房頂漏了大半,無門無窗,已經荒廢良久。
裡面殘缺的供桌上擺着一截拇指短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芒。
從馬車停在廟前,裡面的人便不安的探出頭來小心翼翼的打量,他們蓬頭垢面,衣不蔽體,一雙眼睛裡面都是恐慌忐忑。
這是一群在破廟安身的乞兒。
魏冉站在沈陰陰身旁,眉頭緊鎖,看着裡面黑壓壓的人群,不知該作何反應。
“走吧,人就在裡面。”
姜凝曜走在沈陰陰身前,帶着人進去,才走進幾步,便聞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悶臭,地面上鋪滿了稻草,散落着用木頭所制的粗糙圓筒,木棍,和夾闆。
那些乞讨的花子見來人其衣着不凡,便知是貴人,隻敢看了一眼,便深深的埋下頭去。
姜凝曜他們每向前一步,這些人便顫縮着後退一步,破廟中整整二十個多人,老老少少都退到了牆角處,低垂着頭,瑟瑟發抖。
這并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可怕,而是世間所謂的高低貴賤之分。
高者,貴者自覺不顯,可低者,賤者卻将此融入骨血,吃喝拉撒,直至死亡也無法遺忘。
高貴者,不會在乎低賤者有多低賤。但低賤者,往往比任何人都覺得認定自己的低賤。
其中一個年歲頗大的老者大着膽子向前一步,撲通跪到地上:
“小人等卑賤之軀安身于寺廟,不知貴人踏足賤地,有何貴幹?”
随着他的下跪,身後的人也紛紛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