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陰陰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柳木盒子,而後對着為首的老者道:
“我們來找一個孩子,叫耗兒蟲 ,他時常在延祚坊耍雜讨食,他可在這裡?”
聽見耗兒蟲這個名字,老者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惶恐,他半擡起眼,隻敢看着姜凝曜腰間蹀躞帶垂下來的平安穗子,臉上扯出讨好又為難的笑:
“這個娃兒搗蛋的很,定然是招惹了貴人,我們代他向貴人們賠不是,還請貴人們高擡貴手,饒了他個小娃兒。”
說着,便抓起地上粗制的夾闆打着拍子唱起曲兒來,老者身後的人也紛紛吆喝起來,他們這群人在城内延祚坊靠唱曲兒,雜耍乞食。
眼下,他們企圖用這種方式讨得‘貴人們’的一笑,就此放過耗兒蟲這個小娃兒。
石山抱着一個灰色包袱走了進來,打開裡面是滿滿當當的胡餅。
姜凝曜:
“耗兒蟲沒有惹事,我們隻是想跟他問幾句話,問完就走。”
說罷,石山便從包袱裡拿出幾張胡餅塞在為首的老者手中。
“這……”
老者看了看手上油漬漬的胡餅,又看了看姜凝曜幾個人,見他們好似并無惡意,這才起身閃開,露出角落裡蜷縮的幾個孩子。
其中一個孩子,小臉幹瘦布滿髒污,一雙圓溜溜杏眼卻亮的厲害,眼中膽怯卻又多了兩分倔強。
……
沈陰陰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男娃娃:
“你叫耗兒蟲?”
耗兒蟲吃的正香,口中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嘴角邊蹭着幾粒金黃色的芝麻粒。
沈陰陰又問:
“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
耗兒蟲擡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大家看我瘦小又喜歡到處亂竄,便叫我耗兒蟲。我又沒有阿爹阿娘、自然也沒有名字。”
耗兒蟲便是老鼠的别稱。
一張胡餅很快吃完,耗兒蟲舔了舔嘴的芝麻:
“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就是問這個?”
沈陰陰笑了,這孩子的膽量倒是比方才的老者要大一些,她從衣袖中掏出一塊幹淨的棉帕子:
“把你的臉擦幹淨。”
耗兒蟲有些警惕的後退一步,并不情願,姜凝曜在一旁幽幽的開口:
“受賄于人必受制于人,胡餅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放心,不會把你賣了的。”
耗兒蟲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接過了帕子,擦拭臉上的髒污,露出就一張瘦弱又帶着幾分秀氣的面龐。
魏冉隻瞧了一眼,身上的怨氣又濃重了幾分,這孩子的一雙杏眼與自己有幾分相像,這讓她想起了兩個嫡親的哥哥。
當初就是他們把她抓回去,吊在房梁上,冷眼看着她百般掙紮、最後痛苦死去。
一陣冷風吹來,耗兒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陰陰拿起一塊胡餅:
“還想吃嗎?”
耗兒蟲點點頭、目光黏在餅上。
沈陰陰突然揚起嘴角,回頭看了一眼破廟中那群狼吞虎咽的乞丐,對着耗兒蟲說道:
“如果你死了,那些人天天都能吃上胡餅,你會願意赴死嗎?”
耗兒蟲一愣,有些害怕的搖搖頭,目光再度變得警惕: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沈陰陰見他被吓着了,聲音放輕了些:
“别怕,我隻是說笑罷了。不過,如果那些人死了,你就能衣食無憂,你會選嗎?”
耗兒蟲語氣中帶了幾分火氣:
“你張口閉口都是死死死,難不成吃了你的胡餅,我們就要把命給你嗎?”
姜凝曜冷冷的看過來:
“不然呢?”
耗兒蟲又怕又氣,一張臉皺皺巴巴,恐懼的淚水含在眼中,不甘的怒視着他們:
“你們仗着有權有勢就欺負人,虧我還以為你們是好人。若是我以後投了個好胎,也要殺了你們!”
沈陰陰充耳不聞,冷眼看向旁邊的魏冉,催促道:
“還不快動手?你二哥當年養了個外室,留了後。這個男娃娃就是你二哥的重孫子,殺了他,就能報仇雪恨,身上怨氣就能消散。”
魏冉聞言,沒有半分的猶豫,她一把掐住耗兒蟲的脖子,可憐的耗兒蟲還沒哭出聲來,便覺得有什麼冰冰涼的東西扼住喉嚨,讓他連求救聲都發不出來。
他瞪大了雙眼,無助又絕望的看向頭頂的天空,淚水模糊了視線,泛着一陣陣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