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的怎麼不把你自己腦袋擰下來扔了!”
突厥人悄悄潛入大酆,定然有陰謀,而那張紙上的東西說不定就是線索。商卓氣的胡子都發抖,恨不得把這兩個山匪的脖子扭下來!
沈陰陰上前,走到那女人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若是想活命,那就好好想想那張紙上畫了什麼?”
女人被迫與她對視,撞進那一雙漆黑無波的眸子,狠狠的打了個冷顫。
“如今趕路要緊,帶着他們兩個一起。再耽擱下去,怕是要誤了大事。”
這話是說給商卓聽的,他看着面前身型消瘦卻挺拔如竹的沈陰陰,自始至終她都鎮定自若,光憑着這份氣度,便令人不敢小觑。
尤其是今日之事,若不是她及時發覺,後果…..不堪設想。
商卓别開眼,轉身吩咐下去即可啟程。
烏黑色的車檐上低落着雨滴,天色陰沉,每呼吸一口,都帶着深秋雨意的涼氣。
衛羊生掀開車簾,看着專心趕車的沈陰陰,幾度欲言又止。
耗兒蟲也是同樣好奇,但整個商隊的氛圍都緊張壓抑的厲害,雖他是個孩子,卻也知輕重,一直忍着不曾發問。
從山匪包袱裡搜出來的迷香如今給他們自己用上了,捆住手腳,嘴裡塞了麻核桃,像是死豬一樣扔在車闆上,由商卓親自看守,斷絕了任何逃跑的可能。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雨終于停了,在駛出邠甯,進入夏綏地界後,商卓才下令在官道旁的一處林子休整一個時辰。
衛羊生嚼着生硬的餅子,目光落在沈陰陰疲累憔悴的臉上,低聲道:
“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一會兒我來趕車,你去車廂裡歇一會兒吧。”
沈陰陰聞言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算是應下。
商卓吩咐人給那兩個山匪強灌了些清水,重新緊了緊繩子,在鼻尖放上一截迷香點燃後,又扔了回去。
他站在樹蔭下,聽見衛羊生提出要趕馬車,擡頭看了過去,女扮男裝的小娘子大口咬着幹硬的餅子,不見絲毫扭捏之态,與軍營中的将士都有的一拼。
商卓這才想起,衛羊生有傷,這些日子都是沈陰陰在趕路,又見她目光冷靜黝黑,好似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撼動其分毫。
他撓了撓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邁出步子,走了過去。
兩個幹硬的餅子下肚,沈陰陰拿起水馕,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餘光中瞥見商卓的身影越來越近,卻又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沈郎君,可否問你幾句話?”
“商副将是問我如何察覺他們身份有異?”
商卓點點頭,他跟在何聞英身邊多年,行軍打仗是把好手,最初進入破廟他也懷疑那對夫妻的身份,但後來卻被他們打消了疑心。
他不明白,連自己都被騙了過去,沈陰陰一個小娘子是如何察覺異常的。
“我不能說。”
沈陰陰放下水馕,神色難得變得肅然:
“有些事,就如同振武軍飛鴿傳信的秘密圖騰一樣,不可對外言說。但副将近可放心,我與煜王一體,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
商卓一噎,面色有些憤憤:
“沈娘子不願說也就罷了,但你既然察覺出異常,為何不早與我等商議,反與衛羊生擅自行動?若那兩個人山匪武功高強,反将一軍,你們豈不是置身險境?”
兩人說話的聲音并不算小,‘商隊’的人手中忙活着,耳朵卻都豎起來聽的清楚。
“為何不告知副将的緣由,我想隻有副将心裡才最清楚。”
“你什麼意思!”
沈陰陰聽出商卓的聲音帶着怒火之意,不僅置若罔聞,嘴角還露出幾分嘲諷的笑。
“商副将下回再與我說話,最好還是閉着眼睛。”
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不僅商卓不解其意,連衛羊生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沈陰陰打量着衆人的神色,淡淡開口。
“如此一來,我便瞧不見商副将眼中的輕視和偏見了。”
周圍的風仿佛都靜了一瞬,商卓張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到最後卻發現無話可說。
不止是商卓,連同衛羊生和商隊其他人,都被這句話說的心口一震,呆愣不語。
“我本以為商副将是何将軍手下的人,自然也如将軍一般,卻不知是我想差了。”
沈陰陰的話宛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商卓的臉上,他活了三十多年,還是頭一回被個小娘子說的無地自容。
“時辰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沈陰陰伸手在衛羊生的眼前晃了晃,随後便掀開車簾走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馬車才動了起來。
少女閉着眼睛,靠在車壁上,嘴角卻微微上揚,既然要在單于府立足,當然是越早越好。
至于她是如何發覺破廟中的異常,沈陰陰隻能感歎一句,離了黃符遍地的酆都城,外面的廣闊天地,才能讓她的這雙眼睛發揮最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