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厚重的簾子被阿玉拉上,屋内的光線瞬時變得昏暗。
她脫下外袍,緊接着是外襟,一件接着一件,直到隻剩一件裡衣,雙肩胸前綁着一個青花團紋的小包袱。
阿玉小心翼翼的解下來呈到沈陰陰面前:
“這一路上我都護在懷裡,連睡覺都沒解下來過,就怕有個閃失。”
劉嬷嬷點點頭。
“阿玉這一路可真是辛苦了,睡覺都不得安生,就怕丢了東西沒法兒給姑娘交代。”
包袱打開,裡面是一隻點翠鸾鳳指環,一枚青紅相間的玉葫蘆,一塊雕刻香玉牡丹的玉章,另還有一枚用軟布包裹的青銅令牌,上面雕刻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黃色蛟龍,背面則是一個大大的‘韆‘字。
阿玉解釋道:
“這是石山交給我的,說是王爺的吩咐,要把這令牌與姑娘的東西放在一塊兒,好生看管。”
沈陰陰拿起令牌打量着,暗道姜凝曜膽子大,竟把千面令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阿玉一行人。
他們這一路都無人保護,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把東西弄丢了,後果不堪設想。
阿玉一件件把衣裳穿好:
“姑娘‘沒了’之後,永平侯府那些人倒像是沒了個大麻煩,把牌位直接留在了南禅寺,倒是四娘子去捐了好多香油錢,哭的傷心。”
提起沈緣,沈陰陰不由得感到一陣欣慰,經此一别,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三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大多是阿玉和劉嬷嬷再說,沈陰陰時不時的應和兩句。
“在單于府,我對外的身份是沈朋,節鎮府的長史。你們要謹記,千萬不能喚錯了。”沈陰陰叮囑。
劉嬷嬷一驚,而後笑道:“诶喲喲,這才幾日,娘子都當是官兒了。呸,瞧我這記性,是郎君。可真是不得咯!”
此番來單于府,阿玉倒還罷了,她腦子裡隻有一個沈陰陰,忠心的很,死活都跟定了沈陰陰。
倒是劉嬷嬷有家有口,兒媳婦都要生了,但她還是來了單于府,說是這輩子都是為了一家子累死累活,如今也想着為自己活一活。
等沈陰陰走出去的時候,正巧見石山垂頭喪氣的蹲在門口,她招招手,石山眼睛一亮,颠颠兒的跑了過來。
還不等他開口,沈陰陰便道:
“我如今是節鎮府中的長史,你可别喚錯了。”
石山一愣,連連應下,又撓了撓頭,呆呆地問道:“那殿下呢?往後殿下也頂着旁人的臉在外行走嗎?”
沈陰陰默了默,她也是方才聽那位鐘先生說起,才明白了姜凝曜的心思。
煜王的身份尊貴,但很多事辦起來多有不便,而‘衛羊生’就不一樣了,他可以成為煜王身邊的得力幹将,做許多‘煜王’不能做的事情。
“你若是肯聽我的,我便多嘴說一句,單于府不比酆都城。殿下讓你跟在誰身邊,你便跟在誰身邊,萬不可露出端倪,暴露殿下的身份,明白嗎?”
石山聽的雲裡霧裡,擡頭對上沈陰陰肅然的神色,他想到張領和石岩都留在了酆都城,殿下身邊隻剩下他一個得力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拖了後腿,鄭重的點了點頭。
振武軍營,
主帥的營帳中氣氛嚴肅沉悶,将領圍坐滿堂,衛羊生坐在其中,耳邊鐵甲摩擦的窸窸聲,冰冷的金屬鐵片上遺留着沖洗不掉的血腥味,他握緊了拳頭,将微抖的手指收攏掌心。
何聞英坐在上首,沉聲部署着行軍路線,單于府捍守邊境,防衛突厥,像較于屬内攘的夏綏軍整整多出一倍。
振武軍中有四萬五千人,其中騎兵一萬八千人,步兵兩萬人,勤務兵七千。騎兵又分為重騎兵,輕騎兵,越騎兵,步兵則分有陌刀營,步射營,遁禦營。
青風寨隐于夏綏西北一帶的群山之中,行蹤隐秘,無人管束,山匪人數估約在一萬以上,隻靠夏綏兵力遠遠不夠将其一舉殲滅。
何聞英從振武軍中則出一萬五千人,再加上夏綏軍六千,勢必要将青風寨一網打盡。
衛羊生低垂着眼,聽着何聞英冷靜的發号施令,一時間入了迷,直到坐在他身邊的何承武輕拍了拍的手。
“殿下,可是身子不适?你的手很涼。”
何承武面露擔憂,看了一眼他微顫的腿。
“我…我沒事。”衛羊生反應過來,聲音帶着幾分沙啞。
何承武見他面無異色,點了點頭,低聲道:
“殿下不必憂心,以我阿父這番安排,青風寨即便再厲害,也逃脫不了振武軍的手掌心。”
何聞英此次幾乎是拿出了振武軍一般的兵力,可見其決心。
衛羊生點了點頭,掌心冒出了一層汗漬,說起來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坐在營帳中,甚至….能真正踏上戰場,沖鋒陷陣。
等人都一一散去,何聞英将目光轉向‘姜凝曜’,道:
“怿安,這次剿匪你可有把握?”
那雙銳利的眼睛落在身上,衛羊生身子猛然一僵,心下慌亂,磕絆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