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胡同一共有三戶,最裡面的一處小院已經許久沒人住了,可近幾日,有兩個俊逸的小郎君搬了進來。
牛大嬸倚在胡同口的牆邊,手中拿着一把冬瓜籽,邊嗑邊說。
“你是沒瞧見,那兩個後生郎君長得多俊,你家二花要是晚嫁幾個月,我指定給他們保媒!”
同她說話的婆子嘴角長着一顆痣,顴骨聳高,聞言撇撇嘴。
“長得俊有什麼用?能當飯吃?臨近年關搬來咱們幽州城,興許是為了躲債,躲女人,躲仇家呢。”
牛大嬸啧啧兩聲:
“話不能這麼說,你是沒有瞧見他們的模樣,不像是偷雞摸狗的人。搬來那日,還給我送了兩樣禮,儀表堂堂,看着像是讀過書的。”
婆子聽罷,本就深壑的眉頭又緊緊皺起,語氣中帶着不屑。
“讀過書又怎麼樣,這樣的男人長得俊,又識文斷字,嘴上不知怎麼花花,身上定然惹着不少風流債。”
手裡的南瓜籽兒吃不下去了,牛大嬸尴尬的笑了笑,擡頭看了眼天:
“光顧着說話了,我家那口子快回來,飯還沒做呢。”
“你家那口子的活兒可不輕松,若是哪一日受了傷,那可是要命的。”婆子眉頭又皺緊了三分,幾乎打成了一個結。
牛大嬸僵硬的扯了扯笑,卻還是沒能扯出來,轉身回了家,才關上房門,便狠狠的唾了一口。
等天剛剛擦黑,牛大洛回了家,飯菜已然做好了,羊大骨配着韭醬,再喝兩口燒刀子,簡直美極了。
唯一不美的就是牛大嬸的咒罵。
“史婆子那張破嘴像是吃了屎,一天到晚說不出一句好話來,怪不得日子越過越苦,活該!!”
“她家男人沒用,瞧你得潘老大重用,她就眼紅,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來惡心我!”
牛大洛吸着羊骨髓,早已經習慣了牛大嬸的唠叨,随口道:
“她說話就是這樣不讨喜,你聽不慣不理她不就好了嗎?”
“我是沒理,若不是看在街坊鄰居這麼多年,我又是個心軟的人,早就罵回去了,她男人的活計還是你給張羅的,你說這人….啧啧、真是不知感恩。”
牛大嬸說了半天,口幹舌燥的,氣也消了大半,看了眼窗外的天,這才想起來她家小子還沒回家呢。
“臭小子去找劉家小子玩,怎麼還沒回來,一下午不見人影。”
“劉家小子?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劉家小子回家吃飯了,沒見着咱家二牛阿。”牛大洛放下手中的骨頭。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趕,剛跑到院子裡,就聽外面有人敲門。
門一打開,一個八九歲虎頭虎腦的孩子便沖進牛大嬸懷裡,哭的稀裡嘩啦。
“阿娘,嗚嗚嗚……”
“你這孩子,怎麼哭了?這是怎麼回事?”
門口站着兩個人,一高一矮,穿着粗劣的皮襖,面容卻俊逸,高個兒的眉眼俊秀,矮個兒那個長得更精緻一些。
“街角有個賣糖人兒的,給了二牛幾個糖人,就把人帶走了。我們兄弟瞧着他眼生,便跟了上去,果不其然,是個拐子。”
高個兒的男人開口說話了,聲音中帶着少年人的清朗。
牛大洛看了看鼻涕眼淚糊滿臉的二牛,又看了看院門兩個少年,這才慢一拍的反應過來。
“兩位郎君快快屋裡請,你們就了二牛是我們的全家的恩人,快…快……”
矮個兒少年擺擺手,婉拒:“不了,那拐子被送到了官府,我們還要寫一份證詞交上去。”
牛大嬸此時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摟着二牛的手更緊,他們夫妻二人就這一個獨苗苗,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兒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她落了兩滴淚,看向兩人的目光更加熱絡感恩。
“辛苦你們,這孩子若是出了事兒……我也不活了,既然今日有事,那就明日。明日我坐一桌子好菜,你們一定要來。”
“何必那麼客氣,舉手之勞罷了。”少年兩個連連推脫。
牛大洛夫妻二人卻不肯,好說歹說,終于讓他們兩個松了口。
等人走了,夫妻二人好生哄了二牛一番,從他嘴裡聽了詳細的經過,更加後怕。
“那拐子可壞了,他咔咔兩下我的下巴就合不上了,連話也說不出來。但衛大哥他們更厲害,一腳就把那拐子踹飛了三丈遠。”
二牛說起來的時候滿眼放光,崇拜非常。
“诶喲,這麼說那拐子還會功夫?”牛大嫂拍着胸脯,拉着二牛的手緊緊不放,同時也不忘感歎一番:
“這兩個小郎君倒是不錯,又能識字又會功夫,相貌也是一等一的。這樣的人,怎麼會搬來咱們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