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洛悶了一口燒刀子,正色道:
“我瞧着這兩個人也不簡單,你還是少探究他們的事情,來曆不明,小心惹禍上身。”
這話二牛可不愛聽了,他如今對二人崇敬的很,聽不得旁人說半句不好,急嚷嚷的反駁道。
“衛大哥他們才不是來曆不明,人家是官,是好人。”
牛大洛一愣,連忙追問:
“官?什麼官?你聽誰說的?”
二牛仰起臉,神色頗為自豪:
“他們以為我睡着了,其實他們說話我全都聽見了。衛大哥是官兒,他來幽州是為了查什麼東西,但是不能對外聲張,這才住在咱們家隔壁。”
牛大嬸先是一驚,有種果不其然的感覺,她就知道兩人不像是池中之物,原來是官身!!
“劉婆子還瞧不上人家,真是瞎了狗眼……”
話還沒說完,就見牛大洛放下手中的羊大骨,胡亂擦了擦手,披着襖就要往外走。
“你又幹啥去?不吃飯了?”
“不吃了,我得出去一趟。”牛大洛撂下這一句,便火急火燎的出了門,黑色門闆咯吱咯吱的晃悠。
牛大嫂啧啧兩聲,略顯不滿:“風風火火的,不吃拉倒。兒子,咱們娘倆吃,不管他。”
窄巷子的腳步聲十分清晰,急促的很,漸漸遠去。
沈陰陰貼在門闆上,頭頂的月光灑在地上,照亮了她小半張臉,帶着狡黠的笑,她輕拍了拍手中的木盒子,兩道陰風,随之而去。
“果然,與其費盡心思接近他們,不如露出破綻,反其道而行之,讓他們留意到我們。”
銀灰色的月光下,姜凝曜頂着衛陽生的臉,眉眼間依稀能看出桃花眼的雛形。
沈陰陰呼出一口哈氣,随着他進了屋,點燃一盞油燈,光線昏黃幽暗。
火爐裡的黑炭剛剛燒起來,屋子裡還冷得很,兩人坐在圓凳上,等着爐子回暖。
“牛大洛在潘河海手下做事,而潘河海又是周通城的心腹,這樣一層接着一層的關系,反而最好切入。”
姜凝曜目光閃過一絲暗芒,幽州與契丹,奚,突厥三族通商,有官府認定資格的商隊隻有四家。
朱,秦,許,周。這四家原本就是數一數二的商賈大戶,朱家早前與行商的慕容家沾親。秦家往上倒三輩,更是有位慕容家的姑奶奶下嫁。
許家在幽州也已有百年傳承,而周家則是幾十年前的新起之秀,大有趕超的前三家的架勢。
尤其是周家的商隊,在突厥,奚,契丹三族之間環環相契,已然形成了一條完美的閉環,他們敢打通外族腹地,甚至于與當地部落合盟。
甚至,他們的商隊敢與蠻橫血腥的外族人厮殺,屢戰屢勝,堪比兵隊,令人無法小窺。
近幾年在關外,盧龍軍的名号還抵不住周家商隊的威名大,而王緬這次的棘手事,就來源于周家的這支商隊。
據探子查探,周家商隊之所以能在關外暢通無阻,是因為與外族勾結,秘傳消息,裡通外國。
而王緬給‘衛陽生’的機會,便是找到确鑿的證據,随後與他裡應外合,将其一網打盡。
‘煜王’已然回了單于府,但‘衛陽生’和‘沈朋’留了下來。
火爐中的煤炭逐漸紅溫,燒成豔麗瑰紅的顔色,熱氣撲面而來。
“王緬給你的這個‘機會’還真是不簡單,不過,若不棘手,他也不會以此來看看你的本事。”沈陰陰歎了口氣。
周家的水定然深得很,不然王緬一個幽州節度使,手中有四萬盧龍軍,如何會對一個商賈之家如此忌憚,不敢明目張膽的查下去?
正說着,一股子陰風自院子裡卷起,順着門縫就吹了進來,将那盞孤燈的光影吹的忽明忽暗。
一道森森飄渺的白裙在房梁上垂垂蕩蕩,魏冉青白的臉顯露出來,嘴角帶着自得的笑意。
“牛大洛果然去找了潘河海,潘河海又去了周家,他們商量着要把你們請君入甕呢!我瞧着潘河海也是個倒黴蛋兒,居然遇見你們兩個狐狸。”
沈陰陰斜目反問:“周家的宅子你們能進去?沒有符箓嗎?”
盛豐站在牆邊一角,聞言微愣,摸着下巴細細回憶。幽州城的道觀不似酆都城那般風靡,卻也不在少數,家家戶戶門前至少也有貼個符箓保平安。
尤其是臨近年關,已經有人家在門前挂上刻畫着神荼和郁壘的神像,驅邪避祟。
但他們進入周家的宅子時,沒有任何阻攔,這就說明宅子裡沒有一張符箓。
看來這位周家家主是個不信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