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從炕上起身:
“牛大洛是跟新搬來的兩個喝酒?我出去一趟。”
“大晚上的,你出去做什麼?劉婆子探出頭,見老劉頭兒已經拉開了房門,一隻腳踏出了房門。
“你去牛大洛家?”
老劉頭兒陰測測得露出一笑,回頭看了一眼她:
“我才不去找他,以後用不着他給我安排活兒。風水輪流轉,也該我換個碼頭拜拜,發達發達了。”
劉婆子聽的一頭霧水,還想開口再問,人已經走了。
那一廂,
牛大洛正舉着拳頭大的酒碗,臉色通紅,說的慷慨激昂,唾沫橫飛。
“小兄弟,說句實在話我羨慕你們,我這個人大字不識,也就是後來跟在潘老大身邊,他讓人教了我幾個字兒。不像你們出口成章,有學識,還長得那般好!”
姜凝曜臉上一層薄薄的醉紅,苦笑一聲:“瞧您說的,再有文采又如何?還不是流落他鄉,居無定所?”
沈陰陰佯裝醉态靠坐在炕上,低垂着頭,她方才随意編造了一個來曆,他們兩個是堂兄弟,之前在河中道當镖師,後來镖局關了,他們兄弟又被仇家追殺,一路颠沛流離,逃離至幽州。
這是謊話,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是個幌子,也不用點破。
牛大洛咬了一口肉,目光中閃爍着光芒,灼灼地看向對面眉目俊秀的少年郎,笑意十足。
“你救了二牛,是我們兩口子的救命恩人!你們兄弟有難,我絕不會坐視不管,不如我給你們找個活計,如何?”
對上姜凝曜疑惑的目光,牛大洛将肉吞下肚。
“我在潘老大手下做事,哦,就是潘河海,而他是周家家主周通城的得力助手。周家,你應該知道的吧?”
姜凝曜遲疑了片刻,點點頭:“周家,是有聽說過。他們生意做得大,名氣在河中道也是有的。”
“那……你們兄弟願不願意去他手下做事呢?”牛大洛向前探頭,目光緊緊的盯在他臉上,不肯錯過一絲一毫的神态。
…….
夜色已深,殘餘剩飯滿桌,二牛趴在炕上一角,裸着上身,小臉通紅睡的正香。
牛大嫂收拾着碗筷,将空酒瓶扶了起來,愁眉不展:
“他們好歹救下了二牛,你這樣做不是把人往火坑裡推嗎?”
牛大洛翹腳半倚在炕上,他打了個嗝兒,滿腔的酒氣:
“這是我能決定的?更何況,他們兩個救下二牛,也許就是為了接近咱們,從而替官府查周家。”
“可……”牛大嫂心裡邊還是心虛的很。
牛大洛打了個哈欠,不耐煩道:“沒什麼可是,我可沒逼着他們答應,是他們自己願意去。”
“……”牛大嫂噎住,一時間啞口無言,隻盼着周家那位仁心善義,别對他們下了殺心才好。
翌日,天還不亮牛大洛便引着二人坐上了胡同口的一輛小驢車。
驢車一路穿過百姓居住的坊街,狹窄的道路再經過轉角之後猛然寬闊起來,驢蹄踏步聲都清脆了起來。
再看道路兩道圍牆齊列,毫無錯差,不遠處朱紅厚重大門色澤凝重,卻沒有挂上桃符,倒是顯得有些空蕩。
繞過大門,拐角到了一處側門,驢車停在門口,并未進去,牛大洛下了車,先是恭敬朝着開門的老翁問好,随後朝着車廂内的二人招手。
三人跟随老翁朝着宅子裡面走去,與其他富貴人家的宅院沒有不同,假山雪松,青竹小橋,金銀堆砌出來的雅韻,會壓彎人的脊梁。
遠處高樓閣宇,琉璃窗口處,朦胧的站着一個人,從高處俯視着底下的人。
老翁後面的牛大洛畏畏縮縮,連背也不敢直起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而他身後的兩個人,一高一矮,昂首挺胸,雙眼望向四周,大方打量,不見半點卑微之态,仿佛悠閑踱步于自家園林。
琉璃窗口内,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慢慢轉過身來,他的頭發灰白,容貌比之同齡人要蒼老幾分,最特别的是他其中一隻眼睛,蒙上一層灰蒙蒙的白霧,與右眼的黑瞳形成鮮明的對比。
潘河海上前,小心問道:“您不見他們一面?”
周通城輕笑,左眼中浮現的一層白霧灰蒙蒙的,連人影都映射不進其中。
“這不是已經見了嗎。”
潘河海不解其意,手掌在脖子前無聲的比劃了兩下:“那是不是要把他們……”
“留着吧,看看能耍出來些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