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五挨了頓闆子,嘴裡一直喊冤,潘河海卻不會放過他,親自上手把木杖打斷成了兩截。
夜色幽幽,夜空中飄舞着雪花,萬籁俱寂,本該是入眠的好時候,棉花胡同裡,盡頭最後一戶宅子裡卻燃起了兩盞昏黃的燭火。
北地百姓人家的土炕連着竈,前兩日剛燒起來,沈陰陰脫下厚重的皮襖,坐在炕頭,剝着核桃吃。
姜凝曜則在外間的竈台添着柴火,大鍋裡的水慢慢冒出熱氣,還未沸騰。
“一會兒等水熱了,正好給你梳洗用。”
他邁步走了進去,路過沈陰陰身邊是蹭了蹭她的手,比剛回來的時候要回暖了許多,卻也稱不上暖和。
“怎麼還是涼的?”
沈陰陰從堅硬的殼中取出一塊完整的核桃肉,擡手朝着他的方向一抛,姜凝曜手腕翻轉接住,笑着送進口中。
“多謝。”
“謝倒是不必,不過,我瞧着你的功夫又精進了是真的。”沈陰陰拍了拍手上的殘渣,雙臂撐在身後,饒有興緻的望向他。
姜凝曜似乎很喜歡她這副樣子,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自從你說潘河海手下的那些人總是有意無意的針對你,我自然就勤加練武,不然今日怎麼給你出頭?”
早在沈陰陰以沈朋的身份進入地坤号的第一日,她便察覺出來那些人對她的敵意,其實這也不足為奇,畢竟潘河海知道他們的來曆,吩咐手下人時不時發難,讓她不好過也沒什麼大驚小怪。
那些大老粗的手段,在她看來簡直可笑,前幾回都輕輕松松避開。
今日之事,她原本也可以躲過,但沈陰陰沒有。
“我又不是真來這兒當賬房先生的,一避再避有什麼用?至今我們還沒見到周通城,一味的耐住性子,不是我的作風。”
沈陰陰說着,微仰起頭來:“今日柒叔怎麼會來?是你安排的?”
核桃帶着微苦,姜凝曜悠悠歎了口氣:
“如果說,我根本沒想到他會為我出頭,你信嗎?”
沈陰陰聞言皺起了眉頭,但見少年臉上的無奈和苦笑,又不像是在騙她的樣子。
“說實話,我還真不信。潘河海見不慣我,再正常不過,可你從進了玄黃号開始,那位脾氣古怪的柒叔便是你青睐有加,處處維護,着實令人捉摸不透。”
“難道……這也是周通城他們計謀中的一環?”
姜凝曜聽聞最後一句,下意識搖了搖頭,略顯躊躇道:
“起初我也以為他不安好心,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一偏概論,就像是真心…不用言語,隻憑本心。”
說到這兒,沈陰陰看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奇怪。
姜凝曜連連擺手:
“你别多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柒叔他并不像旁人口中說的那麼性情古怪,對我也照顧有加,甚至教給我許多東西,也許他并不知曉這裡面的事情。”
沈陰陰也悠悠歎了口氣,她知道姜凝曜并不是不理智的人,他能這般說,必然是柒叔對他好的真心實意。
“今日這事兒鬧的不愉快,明日去了周家再說吧,興許這一回,我們能看見周通城。”
柒叔讨要沈陰陰,潘河海也不願意放人,兩個人犟了起來,說定了明日去周宅,找周通城做定奪。
“不管怎麼樣,我們的目的是達成了。起碼能見周通城一面!”
姜凝曜好奇道:
“你今日所說的柳木胡同是什麼?為何潘河海會有那麼大的反應?黃老五又為何喊冤?”
沈陰陰搖搖頭,眸中閃過一絲暗芒:
“我不知道柳木胡同是什麼,至于黃老五喊冤,可能是他真的冤枉吧!”
隻這一句,姜凝曜變明白了她是如何得知柳木胡同的存在,同時更好奇了潘河海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看來那個柳木胡同,倒是暗藏玄機,可惜了……經過這一遭,潘河海定然把把柳木胡同的一切毀去。”
沈陰陰笑而不語,目光幽幽的盯着窗外漫天的雪花,仿佛一切胸有成竹。
潘宅,
大門上挂着一對桃符,上面刻畫的神荼和郁壘兩位神仙,栩栩如生,門兩旁又各貼四五張黃底朱砂的符箓,森森肅然。
夜已深,高牆内時不時傳來男人的慘叫聲,潘河海坐在正廳,廳門大開,外面院子裡有個血人趴在長闆凳上,地上覆上了一層晶瑩的白雪,鮮豔的血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潘河海翹着腿坐在椅子上,他四十多歲的年紀,長相平凡,甚至可以說是憨厚,可此刻他臉上兇狠盡顯,一雙眼睛猶如惡鬼死死盯着那奄奄一息的‘血人’。
“你怎麼會知道柳木胡同?”
‘血人’的身量不高,趴在長凳上,像是一團爛肉,深褐色的衣衫與血混在一塊兒,破爛不堪。
聽見問話,血人毫無反應,雪花飄落在他身上,被血融化,沒入骨血。
潘河海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一旁端着銅盆的侍從會意,’嘩‘地一聲,将盆中水盡數灑在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