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才好,看不清說明心有城府,若是讓人一眼就能看清心中所想,他也走不到今日。
“至于何時帶他見那位……還在是看看吧。盧龍軍各個不好惹,他能真正為己所用,那才是真本事,想必到了那時候,不用多說,那位自然會來見他。”
慕容複長歎一口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問道:
“潘河海,你想怎麼處置?”
這一問,周通城沉默了,慕容桓也沒有再繼續下去,不管眼下如何,之前二人同生共死的情誼不假。
慕容桓跳轉話頭說起了另一件事:
“潘河海說之前有外族奸細潛伏在他身邊,與他給玲娘下藥才導緻這一切的發生,不管是真是假,都需要重視起來,幽州城内絕不允許有這樣的禍害出現。”
事情是一年多前發生的,據潘河海說,當時他獨自一人時常去玲娘豆花鋪子斜對面的一家酒肆,一來二去,便與酒肆老闆熟撚起來。
那日,他照常去喝酒,可兩杯酒下肚之後,便不省人事,再睜開眼睛,便與同樣被下藥的玲娘躺在一張塌上。
以潘河海的性子,他絕不允許被人這般算計利用,事後再去那家酒肆,卻早已經人去樓空,繼續查下去得到的諸多線索,都指向對方是突厥人收買的奸細。
周通城深以為然,幽州絕不能允許任何活着的外族蠻夷踏入一步:
“放心,我知道輕重。明日我就去見那位,整個幽州都要查,一寸也不能放過。還有,逃跑的那個袁劭,也不能放過…..”
……
地坤号,
姜凝曜才邁進一步,一壺酒便飛落在他腳下,裡面的烈酒四濺而出,沾濕了袍子。
廳堂内聚集了地坤号上下幾百号人物,烏泱泱的一片,穿着深色的皮襖,擠成了一座山。
所有人的視線在姜凝曜進門之後全都投射過去,如刀如劍般鋒利審視,令人後脊發涼。
為首的康勇是除了黃老五外,潘河海的另一心腹,他扯着嗓子開口說話,卻不是對着姜凝曜,而是他身後的柒叔。
“潘老大已經好幾日不見蹤影,不尋人不解釋,反而壓着消息,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們要見周家主。”
柒叔要開口說話,卻被姜凝曜攔住,他彎腰撣了撣被沾濕的袍子,面上沒有半分怒容,看向衆人平靜道:
“家主是不會見你們的…….”
一口濃痰吐到地上,康勇不屑的打斷:
“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毛還沒長全的毛頭小子。一副谄媚讨好的面相,舔完了玄黃号上下,又舔起了家主,竟然妄想當地坤号的主事人,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配不配!”
身後的衆人也紛紛附和,這些人年歲偏大,行伍出身,打仗是一把好手,脾性言語卻粗俗的很,罵出來的話就像放在土茅廁裡三天三夜的泔水。
柒叔都有些聽不下去,姜凝曜卻依舊面色如常,他低聲說了幾句,柒叔有些猶疑的看着他,見其一臉正色,到底沒再多說什麼,歎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康勇冷哼一聲:
“怎麼?知道沒臉了?既然你讓柒叔回避,那我就不客氣了,今日非要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有娘生沒娘養的臭小子,你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大人物,憑你也配當地坤号的主事人……”
污言穢語接連不斷,姜凝曜卻始終平靜,直到康勇罵累了,停下來喝酒,他才終于開口。
“盧龍軍裡還真卧虎藏龍,潘河海背叛兄弟,搶奪人妻,害黃二安等人被外族辱殺,如此禽獸不如的畜生,居然還有這麼人擁護于他。”
姜凝曜踱步而走,悠閑地仿佛是在自家庭院閑逛,時不時還撥弄着挂在牆面的竹簾子。
從他開口說第一句話開始,周遭便靜的可怕,姜凝曜不去看那些人錯愕驚異的嘴臉,繼續說了下去。
“盧龍軍就是這幅德行嗎?不問青紅皂白,不分是非曲折,不尋真相為何,隻憑着一己之氣,便以勢壓人,以武壓人!”
“你……”
康勇拍桌而起,下一刻他隻覺得眼前一花,下巴磕在桌上,一股劇痛襲來,腦中渾渾噩噩,一片空白。
而衆人卻已經看傻了眼,呆愣愣的瞧着少年像是抓死狗一樣抓着康勇的後脖領子,手中一根極細的竹簽捅破康勇的下巴,釘入在桌面兩寸。
姜凝曜打量着四周欲群起而攻的大漢,眉目凝然,又帶着上位者的威懾淡漠:
“從今往後,你們這兒就得聽我的。若是不服,便滾出盧龍軍。也别再問憑什麼的這些廢話,在這兒,我說了算!”
說着,手上發力,拔出穿透康勇下巴的竹簽,手腕翻轉,釘入牆面。
地坤号衆人眼睜睜的看着他大步離去,面面相觑,卻無一人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