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祖的血脈,他連知道這些人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幫他助他,甚至是陪他造反!!
周通城的話像一根尖銳的銀針,直直的插入他心間最深處,不見一滴血,卻疼的灼熱。
他的才幹機敏,因着是太祖血脈而被無限放大,是錦上添花,如若不然,他也隻是個尋常一個聰明人罷了。
姜凝曜放下手,神色落寞,他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皮影撿起來,房門從外面打開,是去而複返的周通城,兩人四目相對……
月光朦胧,灑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糖霜。
沈陰陰跪坐在矮桌前,釜中水燒開,冒出袅袅熱氣。
“你要去關外?”她這樣發問。
姜凝曜坐在她的對面,光影下的一半身子隐在暗處,給他的臉渡上了一層陰影。
“是,我與周通城商議,五日後我與柒叔帶着地坤号出關。”
沈陰陰吹眸,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蝴蝶暗影,沉默了一瞬,她猛地擡起頭。
“剩下的盧龍軍在關外!”
姜凝曜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随後又恢複了平靜:“你這麼聰明,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沈陰陰抿唇,還處在震驚之中,盧龍軍居然真的在關外,這可真是……可真是大膽……
“當年太祖崩逝前夕,曾寫過一封密信送到幽州城,此後盧龍軍一直在秘密轉移出去。”
“太祖為何要這般做?他……”沈陰陰皺眉,剩下的話并未說出口,隻因她覺得太過匪夷所思,世間難道真有未蔔先知之人?
從太祖病逝,再到安康帝上位,大刀闊斧的整改各地節度使兵權,分裂幽州慕容氏的權柄,後來調來王緬,制衡慕容桓。
如果盧龍軍沒有轉移出去,那麼整個幽州便會一分為二,再不是慕容氏主導的局面,姜凝曜如今的處境也隻會更難。
“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姜凝曜聞言搖搖頭:“關外太危險了,也許我都應付不來。你去了,我不安心……若是你出了什麼事兒,我怕是會瘋。“
關外的情況複雜,姜凝曜并不是不想讓沈陰陰去,而是害怕,他如今還沒有強大到在任何時間,任何境遇,都能夠保護她不受傷害。
“你放心,我懂。”沈陰陰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若是跟去了,幫不上忙倒還好說,最怕成了拖累。
更何況,眼下她也有别的打算。
“我想去一趟江陵府。”
話音剛落,姜凝曜的目光便直直的射過來,沈陰陰平靜的對視回去,繼續開口道:
“在幽州,有慕容桓和周通城助你,再找到關外的盧龍軍,差不多已經塵埃落定,唯一麻煩的事情,便是你需要時間與他們磨合,讓盧龍軍真正的聽命于你。”
“而柳橋州的死,一直是個謎。我必須要親自去一趟潭州,去一趟江陵府看一看,不然我不會甘心的。”
釜中水燒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姜凝曜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座小山:
“柳橋州已經死了那麼久,又何必去探究其緣由。不管與安康帝有無關系,又是否是因他查探潭州山洪一事,惹怒背後始作俑者而喪命,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大酆的朝堂已然是千瘡百孔,爛的可怕。隻不過眼下時機未到,還維持着短暫又虛幻的平靜罷了。”
他的語氣中滿是不屑于厭惡,從酆都城地下密道圈養男色送至權貴府中,以此來拿捏朝臣,到潭州山洪極有可能是人為所緻,再到外族人勾結大酆山匪,這樁樁件件,都預示着王朝虛幻平靜下已經腐爛發臭,搖搖欲墜的事實。
單腳已經踏出懸崖,隻等着哪一日一陣微風吹來,就徹底墜入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手中的茶餅烤出焦灼的糊味,沈陰陰用竹夾将其從炭上移走,仔細清理着上面被烤黑的部分。
“你知道嗎?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這一切看似全部都能說得通,但我還是覺得置身于大霧之中,看不真切,所以為了逃離這團霧,我要親自去一趟江陵府,必須!”
“而且,我有一個預感,隻要去了江陵府,一切都會有答案。”
兩人的目光隔着幾步的距離相望,最終還是姜凝曜先敗下陣來,他無奈的垂下了頭,按壓着額角。
“必須有人跟在你身邊保護你,我會安排下去。還有,讓石山也跟着一起去。”
沈陰陰揚唇笑了笑,仿佛早就知道他會妥協,靜靜聽着他安排,實則對同行的人心裡早就已經計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