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兒沒了之後，他們在我的藥裡下了東西，他們要害死我！”

沈绮睜着赤紅的雙眼，面容猙獰，昭兒沒了，她心痛如絞，當場便暈了過去，事後看顧皇子的乳母，嬷嬷以死謝罪，連給她調查的機會都磨滅的徹底。

再然後，她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每日以淚洗面，渾渾噩噩，一日十二個時辰大半時日都在夢魇中度過。

她每每都能夢見孩子死不瞑目的面容，以及哭喊報仇的冤屈，久而久之，她性情越發暴躁，疑心重重，身邊伺候的宮人，除了晚玉都對她避之不及。

安康帝起初對她和早夭的五皇子還有幾分憐愛，可随着她日日夢魇，早就沒了往日‘沈昭儀’該有的小意乖巧，來了幾次之後，他便不再來了。

直到有一日，她情緒失控，打翻了藥碗，那一天，她清醒至極，也終于明白了這些日子的反常，究為何此。

李氏吃驚的捂住嘴巴，愣了幾息才終于反應過來。

“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連你也不放過？”

沈绮捧起李氏的手，目光祈求：“阿娘，救救我！我不能就這樣倒下，我不能任她們作賤，昭兒的仇我還沒有報，十年的艱辛血淚，不能白費…….阿娘你懂嗎？”

李氏連連點頭，眼眶的淚随着點頭的動作大滴大滴落下：“你說，阿娘該怎麼幫你，你阿父他……”

她話音一止，随即想到的什麼，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忿恨，之前沈绮生下皇子，沈望之春風得意，後來五皇子驟然早夭，他卻埋怨沈绮蠢笨，在宮十年卻護不住孩子。

李氏對沈望之的心寒了又寒，卻始終抱有一線期待，經過此遭，已是徹底死了心。

沈绮一看李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好在她從來就沒想指望過沈望之，她從進宮以來就看的清楚，自己的那位阿父，道貌岸然，除了他自己，官途，權利，高位，其他的他什麼也不在乎。

“阿娘，我們不指望他，如今後宮之中，賢妃德妃都厭惡了我，中宮如同虛設，其他後妃也多是落井下石之輩……如今能幫我的，隻有一個人！”

沈绮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氏，那裡面聚集着僅存着希望的光：

“阿娘，隻有他，可以幫我！”

……

夜深了，初夏的風不冷不熱，吹的人遍體舒爽，李氏卻覺得冷極了，身上的黑色鬥篷被刮起，邊角飄揚，激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夫人，聽說他不時來這座道觀，也不知是真是假，咱們這般冒然而來，是不是…….”

姜嬷嬷内心惴惴不安，手掌心冰涼。

李氏也沒好到哪兒去，她緊了緊姜嬷嬷的手，語氣堅決：

“不管如何，我都要為了绮兒試一試。今日見不到，那便明日，明日見不到，那便後日，我日日都來，一定會見到他的。”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三清香的味道，道館内燃着昏黃的燈火，姜嬷嬷卻沒有李氏這般的決心。

德順高人是聖人身邊的紅人，朝中大臣哪個不想與其親近讨好？後宮妃嫔更是對其敬重有加，甚至幾個皇子，王爺，對着他也是笑臉相迎。

大把的人搶着巴結他，想送禮都沒處去送，侯夫人又如何能越過那麼多耳報神，輕易把人見到呢？除非是撞了大運道……

她正走着神，兩人已經到了道觀的大廳，裡面燃着幾盞燈火，供奉着三清天尊，并沒有人。

姜嬷嬷歎了口氣，心想果然遇不到。

李氏不死心，徑直朝着大殿内走去，忽然從三清神像後竄出來一個矮小的身影，兩人撞了個滿懷，皆跌倒在地。

姜嬷嬷連忙上前攙扶李氏，瞪眼就要訓斥對面的人，卻在開口的瞬間啞然無聲。

對面摔在地上的孩子不過十歲大小，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穿着一身道服。

禅房内，丹爐内火影灼灼，将紅光映照在牆上，藥材的苦澀味中夾雜着淡淡的怪異的腥臭味。

李氏雙手揪着帕子，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人，她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高人，求您救救我家绮兒，求求您了，如今隻有您能救她。”

德順高人一身青白道袍，手裡拿着戥子稱着米川烏，鶴發蒼白，面如菩提。

他連眼皮都未擡起，語氣卻無端的憐憫。

“侯夫人，沈昭儀想要的東西，我幫不了她。正如我想要的東西，也無人能夠幫我得到。”

李氏聽見前半句，隻覺得頭暈目眩，等到後半句，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您…您想要什麼，我能幫您嗎？”

德順高人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已經很久沒人在他面前這麼大言不慚了。

“我想要一雙，能連接陰陽的眼睛，你能給我嗎？”

李氏看着他淡漠的目光，腦中電光火石一閃，在德順高人徹底撇過頭去之前，驚叫着高喊一聲。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人，她有你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