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動作利落幹淨,我拍馬也及不上。”
珍嬷嬷漠然地掃過‘胡寶林’,低頭撣了撣浸濕的衣袖:“不聽話的人,留着也沒什麼用。”
說罷,她便走了出去,迎着夏日的風,衣衫上的血腥味漸漸飄忽遠去。
屋子裡的一切很快收拾妥當,錢四合看了一眼身子漸涼的胡寶林,嘴角露出幾分嗤笑。
“寶林不慎摔了一跤,磕了頭,不治而亡。”
他話音落下,小内侍笑着點頭應下,抓起‘胡寶林’ 的頭便朝着桌角用力的磕下去。
錢四合滿意的點點頭,拿起桌上那包異香撲鼻的草藥,邁着步子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朱紅宮牆最後一抹斜陽的光輝灑下來,絢爛美麗,如血鮮豔。
他站定看了一瞬,啧啧搖頭,身邊的小内侍極有眼色的拿來一方檀木食盒,跪在地上。
“去吧,送去衹福殿。”
錢四合将草藥包扔進食盒中,踏着夕陽的餘晖,朝着太極殿而去。
祗福殿,
張平水提着食盒進了内殿,淨房内水汽彌漫,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娘娘,方才一個小内侍送來了一盅駝蹄羹,說是聖人的意思……”
不待他說完,晚玉便接過食盒,從底部掏出那包草藥,一時間半個殿内都彌漫着甜香濃郁的香氣。
“這….份量似乎比往日的草藥更……”
晚玉和張平水已然察覺出不對勁兒,兩人目光相對,又齊齊看向坐在妝奁前的沈绮。
銅鏡中,美人纖手勾勒細長柳葉眉,溫婉美麗,面容平靜,不見半點兒吃驚,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去熬藥吧。”
她靜靜地吩咐着,美麗的像一尊雕塑。
晚玉小心的提醒着:“娘娘,今日聖人召見的是胡寶林,您……”
沈绮嘴角揚起笑意,不甚在意:“去熬吧。”
草藥放在紅泥小爐中,底部的炭火正旺,爐蓋的小孔中不斷冒出熱氣。
張平水親自在一旁守着,時不時看向殿門,卻瞧見太極殿的兩個小内侍走了進來,他忙上前迎了上去。
“兩位怎麼來了?可是聖人有什麼吩咐?”
“好事兒,聖人讓娘娘過去太極殿呢。”
張平水一愣:“這….今夜不是胡寶林……”
“唉,可别提那個晦氣的了,以為一招飛上枝頭從此就翻了身,可到底是命賤,得意忘形,走個路都能把自己摔死…….”
張平水也不知怎麼回到了小廚房,他怔怔的盯着藥爐,火光照在他無措不安的臉上,連身後的晚玉靠近,也沒有發覺。
“你在做什麼?失魂落魄的?”
張平水吓得差點癱坐在地,額間冒出豆大的汗珠兒,他急迫的拉住她的手。
“你知不知道,剛剛胡寶林死了,摔了一跤,磕在地上,當場人就沒了。聖人讓娘娘今夜去太極殿……”
說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沸騰的藥爐上。
……
夜風起,轎攆上清紗飄舞,濃郁的芬香甜膩,比花蜜還要更加癡纏,無端生出旖旎的心緒。
晚玉聞着這香氣,隻覺得渾身泛冷,手掌心不斷的冒出冷汗。
想起方才在袛福殿的對話,她的牙齒都在上下打顫。
“娘娘,胡寶林死了,這次送來的藥比平日裡多了一輩也不止。今夜的太極殿,要不要想個法子,避開?”
沈绮勾唇,看着心驚膽戰,惴惴不安的晚玉,冷靜又帶着笑意:
“那你猜,為什麼胡寶林會死呢?”
晚玉愣在原地,一時間讷讷無言:“為…..為什麼…”
“因為她不聽話。”染着紅粉的單蔻在朱唇上塗抹着胭脂,豔麗奪目,壓過殿内一切的富麗堂皇。
“她蠢,以為這個天下,這個皇宮,隻有一個主人。卻不明白,在這個世間上,無時無刻都在變,人在變,事在變,心也會變。隻要一瞬,黑白可颠倒,,山嶽可傾塌,河海可逆流。”
暖風吹拂,沈绮的話言猶在耳,晚玉回過神來,轎攆已經停下,沈绮穿着青藍宮裙,一隻腳已經邁入太極殿的殿門。
“娘娘……”晚玉不由自主的低聲喚了一句。
她看見沈绮回過頭來,側顔溫婉,妝容美麗,臉上帶着笑,那笑明媚溫和,卻堅韌。目光如刀,鋒利可斬萬千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