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是大朝會的日子,酆都城九品以上官員皆來參拜。
安康帝穿上龍袍,臉色是前所未有的紅潤,錢四合為他整理衣袍,谄媚讨好。
“聖人今日容光煥發,瞧着氣色好極了!”
安康帝心情舒暢,笑聲傳入内殿的紗帳中,大步朝着前殿而去。
晚玉見人出來,恭敬的行禮,等着人影走遠了,便迫不及待的小跑進了内殿。
沈绮受寵,她這個大宮女也頗有威嚴,冷聲吩咐着:
“你們都下去吧,娘娘不喜歡太多人伺候。”
太極殿的宮人諾聲應下,每回沈昭儀都是如此,他們也都習慣了,默不作聲的退了下去。
人都走了,晚玉立馬上前靠近床榻,拉開明黃色的紗幔,縱然早有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玉體血迹斑斑,青紫遍布,渾身上下都泛着死人一樣青灰的白,床上的人出氣多,進氣少,如破碎的陶瓷美人,好似輕輕一碰,就會分崩離析,消散如塵。
晚玉吓得落下淚來,沈绮受的傷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重,她連伸手觸碰的膽量都沒有,隻能顫着音輕聲喚着:
“娘娘….娘娘…….”
床上的人面色如紙,眼皮微顫,卻始終睜不開眼睛,晚玉見人都沒了意識,徹底慌了神,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淌,急急轉身想要朝着殿門沖過去。
她還未觸及到門闩,殿門便從外面打開,逆着光走進來一道身影,響起低沉的女聲。
“你要去哪兒?”
外面的日光刺眼,晚玉伸手擋在眼前,她認出了這聲音,來不及行禮便慌忙往後退了幾步,看向床榻,見紗幔落下,遮擋了沈绮的身軀,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珍嬷嬷,您怎麼來了?娘娘有些個餓了,我…我去……”
殿門關上,将光阻擋在外,晚玉看見她那雙眼睛亮的驚人,眼底有着看穿一切後的嘲諷。
“想去叫太醫?”
被揭穿了心思,晚玉渾身一顫,但她絕不能承認,沈绮交代過,她的身體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她竭力保持着體面的笑意:
“嬷嬷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聽不懂…….”
‘咚‘
一個圓瓷瓶扔在厚實的羊絨地毯上轉了兩圈,發出沉悶的聲響。
“倒出兩粒來給她喂下去。”
晚玉一愣,随即聽着珍嬷嬷繼續說道:
“還愣着幹什麼,再拖下去,她就真的快不行了。”
晚玉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也顧及不了珍嬷嬷是如何得知此事,眼下沈绮的命最是要緊。
她撿起瓷瓶從裡面倒出兩枚玫紅色藥丸,其香與沈绮之前所吃的藥丸很是相似,卻更加濃郁芬香。
“等沈昭儀醒了告訴她,她做的很好。付出即有回報,她的苦不會白白遭受,她想要的東西馬上就會得到。”
晚玉将藥丸喂下去,隻聽見珍嬷嬷說了這麼幾句,她再轉過頭去,人已經離開了。
沒到一刻鐘,沈绮便醒了,臉色恢複了往日的紅潤,眼神中也有了光亮。
晚玉喜極而泣,掉了幾滴劫後餘生的眼淚,忙把方才的事兒說了。
“娘娘,您說珍嬷嬷她……她是怎麼知道的?還有她給的藥…….她為什麼會幫咱們呢?”
沈绮靠在床頭,垂眸掃過身體的寸寸傷痕,猙獰可怖,血肉模糊,可她卻笑出了聲兒。
沙啞的笑聲暢快淋漓,直到過了好久,她才終于停下,溫婉美麗的臉上滿是期待。
“她為什麼會幫我,哈哈哈哈……真是沒想到阿。果然,我沒上錯船。如今日這般的苦,從今往後……我便再也不用受了!”
“還有他們……那些害死我兒的人,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沈绮笑着,可眼裡水光閃爍,裡面怨恨交織,看的晚玉心裡發涼,她覺得自己無意之間,發現了什麼驚天的秘密。
前殿,朝會,
安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慶王和楚王,又掃了一遍案桌上兩份奏章,臉色陰沉的可怕。
四周寂靜無聲,每逢初一十五才得以上朝的九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官員皆屏息而立,冷汗直流。
誰也不會想到,一月兩次的朝會,竟然會遇見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