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之站在前列,以他的位置能清楚的看見地上跪着的慶王和楚王,他們臉上的不憤,震驚,以及故作鎮靜實則焦急不安等待着裁決。
今早朝會一開始,楚王便率先發難,控訴慶王大力查證朝廷官員貪污腐敗,實則是欲壑難填,三年前興元府旱災,朝廷撥栗米四十萬石,可真正運到災區的隻有十伍萬石。
其中的二十五萬石則是輾轉荊南,鄂嶽,襄州多地以低價售賣,獲利不菲。
楚王更是控訴慶王聯合戶部,多次貪污公款,挪用國庫,罪大惡極。
而慶王也拿出奏章,稱找到證據楚王在北衙大營任職期間,竟然私自招募軍律規定外的兵甲,在地方買賣官職,以獲取牟利的銀錢眷養這些私兵,大逆不道,狼子野心。
整個朝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生怕此時鬧大,牽連自身。
唯有沈望之不同,他幾乎是帶着幸災樂禍,甚至還有幾分報複的快感。
之前沈绮生了五皇子,他春風得意,永平侯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踏平,連原本為沈緣相看的婚事都停了下來,隻等着再夠上更高的門第。
可後來五皇子早夭,沈绮失寵,永平侯府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那些平日裡巴結的人冷臉相對,沈緣的親事也徹底耽誤了下來。
如今沈绮複寵,那些人又重新貼上來,但到底不如之前熱絡,畢竟失寵複寵這樣的事太過于無常,沒有皇子傍身,到底矮了一截。
沈望之嘴角勾起冷笑,他倒是要看看,如今這事兒都該如何收場。
慶王跪在地上,他沒有想到老三竟然能查到他與戶部的事情,本想着扳回一城,如今自己也深陷其中,他隻能打死不認,咬死老三。
說起來,貪污受賄,私扣赈災糧食,比起老三‘圈養私兵’的行徑可差的遠呢。
而楚王也是滿心震驚,說起招募兵甲,也不過比軍律多出一百多人罷了,見他自己都忘了這事兒,卻不知怎麼會被老二知曉,
但他明白,這事怎麼也不能認,隻能咬住老二這個混蛋不撒口,才能讓自己的罪責小一點兒。
兩人各懷鬼胎,群臣默然無語,都在等着安康帝的反應,是大事化小,還是雷霆之怒,誰也不知道。
畢竟皇子中,大皇子身有殘疾,四皇子還未成人,隻有二皇子與三皇子最有可能繼承大統。
可偏偏這兩人做的事情,實在是…….難當儲君。
錢四合眼觀鼻鼻觀心,眼睛微微上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安康帝,衣袖下的手指頭緩緩的攪動着,像是在等着什麼…….
奏章上的字,字字觸目驚心,句句真實不虛,證據明明列列的擺在面前,安康帝知道這是真的。
可在今日之前,他對此一無所知,這麼大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他卻不知道…….
明明酆都城盡在他手中,整個天下也都匍匐臣拜于腳下,可為何…..他不知道?
權利的掌控仿佛在漸漸流逝,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安康帝覺得有一股寒意冒出,将體内的熱氣沖散…….
大殿之上,靜悄悄的,卻忽然聽見錢四合一聲驚慌失措的叫喊。
“聖人!!!”
衆人擡起頭,隻見龍椅之上的那人伏趴在案桌上,口中溢出一口鮮血浸透了滿是墨迹的奏章。
“快來人…..叫太醫!!”
太極殿上下亂成一團,沒人預料到這忽如其來的變故……
夜色深深,
韋長明及其朝廷中的幾位重臣皆侯在太極殿,時不時望向燈火通明的内殿,各個面露擔憂。
而大殿的石階上,慶王與楚王正跪在地上,同樣不時朝着殿内張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皇後從裡面走了出來,身後跟着淑妃,德妃和賢妃。
韋長明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去,看着久病未愈,臉色憔悴的徐皇後,恭敬行禮。
“娘娘,聖人他……”
“急火攻心,肝氣郁結,聖人的年歲也大了,一時間受不住這才吐了血,需要好好靜養。”
徐皇後說着,目光望向殿外的慶王和楚王,眉頭微皺,回頭看向賢妃和德妃。
“你們兩個生的好兒子,如今還跪在外面做什麼?等着聖人醒了看見他們又氣倒下去嗎?”
徐皇後溫婉平和的臉上展露出肅穆威嚴,聲音自有一股攝人的涼意,令賢妃等人皆是一怔,她久病多年,輕易不出寝殿,倒是讓人忘了她中宮皇後的威懾。
“娘娘這是做什麼,慶王跪在這裡,也是擔憂他父皇,一片孝心罷了。”德妃眼眶微紅,替慶王說話。
徐皇後面色一冷,目光犀利的射過去:
“你敢說!若不是他們,聖人豈能成了如今的樣子?還有,收起你的眼淚,聖人安泰,哭喪着臉給誰看?”
德妃被她目光所攝,一時間讷讷不敢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