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吹拂,樹葉嘩嘩作響,連帶着幾聲嗡嗡的蟬鳴。
庭院中的茶湯加入了茉莉花,清香之氣悠然萦繞,搖椅上伸出來一隻手嫩白的手,淡粉色的手指頭點着頭頂夜空的星辰。
“一,二,三……六…..七..”
沈陰陰眯着眼睛,細細的端詳頭頂星辰,夜空深邃,卻無旁的星。第七顆星星忽明忽暗,遠不如之前的六顆耀眼…….
她呆愣愣的仰着頭,幽幽歎了一口氣,院門悄然打開,一道聲音幽幽從她背後傳來。
“小友,今夜星辰燦爛,不如随我去個地方?”
沈陰陰握着茶杯的手一緊,慢慢的回過頭去,德順高人一身寬大道袍,站在薔薇花牆下,衣袍随着綠葉搖晃,飄飄欲仙。
安康帝病倒,金吾衛的人數比平日多了不止一倍,皇宮到處都回蕩着鐵甲步履整齊列隊的腳步聲。
沈陰陰本以為自己會被僞裝一番,德順高人卻并無此意,隻是交代了一句:
“夜裡涼,拿上一件披風吧。”
沈陰陰打量了四周,六月的天兒,正是最熱的時候,即便有風襲來,也帶着熱氣和燥意,何來‘涼’字。
但她無所謂在這種事情上糾纏太多,隻将披風拿在手上,跟着德順走出了露天泉林。
沈陰陰有種預感,她一直不知道德順會利用她這雙眼睛做什麼,今夜她會得到答案。
道童子沒有跟随,她與德順高人二人行走在湧道,他似乎沒有半點兒讓沈陰陰避諱的模樣,大大方方的将她展露與人前。
兩人不過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沈陰陰覺得這路越發的眼熟,直到穿進一條死巷子,她才想起來,這是第一次遇見德順的地方。
當時的她落入沈绮的圈套中,又卷入慶王和楚王兩派之争,走投無路,便是在這裡,德順救了她。
那道貼着黃符的小木門輕輕一推便打開了,德順做了個‘請’的姿勢,沈陰陰默不作聲的走了進去。
小屋與從前一樣沒有半分區别,房梁上用麻繩垂釣下來草藥,底部墜着一塊小木牌,茶桌也還是原來的位置。
隻不過釜中幹涸無水,應當是許久不曾煮茶了。
沈陰陰的目光像是無聲的詢問着德順高人,想問他此行的目的。
德順卻反問道:“想喝茶嗎?”
沈陰陰搖搖頭,她眼下可沒有德順的閑情逸緻,比起喝茶談心,她更好奇德順的目的。
被拒絕也似乎是意料之中,德順并不在意,隻是緩步來到橫挂草藥的房梁下,從中找出一個木牌。
上面寫着‘還魂草’。
“你知道‘還魂草’為何物嗎?”
“略有耳聞。”沈陰陰在屋子裡踱步而行,一一掃過木牌子:“還魂草又名卷柏,喜溫濕,可若在極端幹旱的情況下,枝葉卷曲枯萎,如廢草一般,但若遇水,便可舒展複活。”
“耐旱頑強,百折不撓,經曆多次惡劣摧殘,卻仍能存活,故而稱其為還魂草。”
德順高人含笑看着她:“你隻說對了一半。”
沈陰陰不解,蹙眉望向他,卷柏很是常見,并不是什麼珍惜的藥材,鄉下小路旁常有,農田中有人被割傷,随手便将其摘下,搗碎敷于傷處,便可止血。
德順高人垂眸撫摸着‘還魂草’的木牌子,語氣輕輕:
“隻有經曆過數次幹旱,還依然存活下來的卷柏,才叫還魂草。不然卷柏就隻是卷柏罷了…”
說着,他的手将木牌子緊握在手掌心,猛地用力下拉,‘咔嚓’一聲,西側的白牆上彈出一道拳頭大小的縫隙,裡面的黑黝黝的密道。
……
沿着石階往下,常見不見光亮的地下密道帶着濕潤的涼意,沈陰陰如今才明白,德順讓她拿披風的深意。
德順走在前方,沈陰陰緊随其後,兩人手中各拿着一盞燭燈,在漆黑的密道中發出明亮的光。
“這燈……”沈陰陰試探着問道,她發覺這燭火并未随着人的走動而忽明忽暗,且比一般的蠟燭要亮的多。
“是用鲛人的油脂所制成的蠟燭,尋常燭火焰光呈青紅之色,但鲛人油脂所制成的蠟燭燃燒時卻呈紅白色。”
“原是這樣……”沈陰陰點點頭,垂下眸子,二人一路無話,繼續朝前走着。
密道筆直,極少有拐角處,走了大半個時辰後,前面的德順高人腳步慢了下來,沈陰陰以為是到了地方,卻不料德順高人轉動機關,本是死路的密道,一扇鐵門發出巨響,緩緩擡起、發出轟鳴。
隻見那扇石門足有六寸厚,似乎是機關老舊,不常使用,不僅聲響拉頓刺耳,還激起了不少灰塵。
沈陰陰用袖口捂住鼻子,避讓一旁,發現三面都是石門,隻不過左右兩面的石門似乎使用的次數較多,門前地上并無多少灰塵。
随着石門的打開,裡面黑黝黝的,涼意比之前更甚。
德順繼續從前方帶路,隻不過這一次,密道不再筆直,而是彎彎繞繞,九曲十八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