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廁所的隔間很小,昏暗的燈光,牆壁上金屬色調的管道急速冷卻掉身體裡的燥熱。
溫白然趴在上面,感覺到冷,腰不禁朝天花闆的方向扭。
扭到一定程度,動不了了,被什麼東西楔在原地,一動,渾身上下都麻,小腹最麻。
她唯一能轉動自己的脖子,下一刻,一雙唇從上面覆下來。苦澀的咖啡味,帶一些威士忌的醇香,男人口腔裡的溫度讓這兩種味道發酵成無法抗拒的泥沼。
她隐約記得這杯愛爾蘭咖啡是自己點的。
是誰喝了?
“确定嗎。”
隔着一道薄薄的門闆,衛生間裡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她像被沉在水底,那些尖笑和嘔吐的聲音交雜着,穿過水面,變得渺茫和沉悶。
隻有這個聲音清晰的在耳邊發問。
好像...似曾相識的熟悉。但不是周凜。
周凜聲音很潤,是後來抽煙過多,變得啞了。像一把燥狂的電音吉他,他從來不會問她想不想,隻要有電,他就能瘋。
身後這個人,低沉的嗓音像名匠手作的大提琴,絕頂的昂貴奏出絕世的怆涼與濃欲。
膝蓋止不住地發軟,她攀住男人的手臂,摸到他腕間冰涼的表帶,被冷得打了個哆嗦,她朝他懷裡倒下去,“确定。”
她知道他不是周凜。
酒店就在樓下,短短幾分鐘,身體裡的酒精不斷發散,慢慢支配她每一根神經,這感覺很奇妙。
溫白然有次去個地質博物館,裡面有個地震體驗屋,三級的震感跟這會兒有點像——眼前尚且清晰,但腦袋暈暈的,思維仿佛停滞了,周凜說,你能在這走直線我就帶你去喝酒。
走什麼直線?
她喝都喝了。
出了電梯,鋪着醬紅色地毯的走廊在眼前無限延伸,周圍的空間旋轉着朝她擠壓過來。
溫白然不記得房間号了,感覺上他們好像是随便進了一間空屋。
男人高大的身體把她怼到牆壁上,氣息火熱,吻卻遲遲不肯落下。
她有些急了,抓住他的衣領,踮起腳,一扯,主動品嘗起他嘴裡令她頭暈目眩的味道。
“Vivi,等等。”
他要拒絕,可她今天最不想的就是被拒絕。
她需要另一個人的體溫和擁抱,需要這深夜裡唯一能慰藉她的東西。
宋叙...
她這樣叫他。
其實溫白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身前這具軀體猛地一怔,而後開始升溫。
眨眼就已經滾燙。
摔到床尾的刹那,她淩亂地看見窗外的月亮,皎白,清冷,像冬天的雪,凍得她無法與熱源分開。
後來真的地震了,
很有規律,
非常強烈,
仿佛是要把她的内髒全都震出來,她無處可藏,過度的震動連月亮也起伏着跌到了窗的另一邊。
窗簾縫隙間鑽進來的光帶着與夜裡不一樣的熱度,白晃晃的,溫白然模糊地眯起眼睛,才發現,哦,這已經是太陽了。
房間裡很安靜,空調風呼呼地往外吹送。
她枕在一條手臂上,枕後的男人側對着她,半邊臉陷進松軟的白色枕頭,半張臉暴露在清晨蒙蒙的光線裡,耳側一道半指寬的光帶裡,無數細碎的塵埃在光裡流連着,怕吵醒他。
溫白然心髒蓦地怦了一下。
仿佛察覺到這動靜,搭在她小腹與大腿交界的手,分明的指節無意識動了動,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他緩慢地搓了搓指尖上的兩滴水。
呼吸莫名變得重了。
她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他下一秒就要醒過來。
但還好,他隻是繼續安靜地放着,沒再有下一個動作。
确定他還熟睡着,她慢慢的、慢慢地,挪開他的手,又慢慢的、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雙腳并不是同時沾地的,但站起來的瞬間,兩股戰戰的酸痛猛烈向中心襲來,險些讓她又再跌回去。
咬牙緩了緩,彎下腰。她不得不這樣做。蹑手蹑腳地撿起沿路散落的衣物,最關鍵的一件她沒能找到,也沒時間再找,輕輕推開房門,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拔腿不管不顧地朝着自己房間的樓層狂奔而去。
沒有選擇電梯,她現在沒臉見人。
安全通道裡,溫白然每下一層台階,都問自己一句,怎麼會這樣呢?
到底怎麼就這樣了呢?
她明明是跟宋叙一起來出差的,怎麼出着出着,就出到了床上?
宿醉的大腦沒給她留下太多思考的空間,跌跌撞撞回了房,她把自己鎖進浴室,對着鏡子裡披頭散發,一看就縱/欲過度的女人命令道:“快回想一下,仔細回想一下,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