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接連飛來,她迅速抓住幾個,想起來昨天他們是在酒吧裡碰見的。
宋叙在那見客戶,看到她一個人。她請他喝了咖啡,然後...然後桌子上不知道怎麼多出了好多空杯,她開始覺得很熱,臉上很熱,嘴裡很涼,有個畫面好像是宋叙試圖把她嘴裡的冰塊摳出來,然後...然後......
該死!
然後怎麼樣了?!
溫白然捂住額頭,用力摁着太陽穴,再次試圖回想,又斷續蹦出來幾個片段。
貌似,大概,好像……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在天上遊泳。
宋總你看,我的鳍變成翅膀啦!
……
……
…………
………………
救命,她真的說了這種話嗎?!
好想死...
不行,這樣想下去想破頭也想不到什麼。
她跑出浴室,拉上窗簾,裹着被子,面對台燈,皺眉開始催眠自己從前一天想起。
前一天、前一天......
前一天接到柯淑敏電話的時候,溫白然還在公司加班。
“然然,你怎麼還不來啊?人都到齊了,正等你呢。”
今天周凜生日。
他一幫狐朋狗友提前半個月就包了艘遊艇,準備出海玩一晚上。
傍晚時分,這幫人在碼頭等了半天,遲遲不見開船,一問,是溫白然還沒來,等她呢。
柯淑敏聽說了她跟周凜鬧别扭的事,轉了個身面朝碼頭,壓低聲音問:“不是,你鬧歸鬧,今天好歹是人家生日,人來了挺多的。你真不來?”
偌大的辦公室裡,隻有靠窗的一個工位還亮着燈。
溫白然摘下工作用的黑框眼鏡,食指和拇指掐在眼角處揉了揉,緊閉的雙眼顯出幾分疲憊,“真不去。我跟他說過了,别等我了,你們玩吧。”
柯淑敏知道她倔,也不勸她:“得,我看你這回能鬧幾天。”
溫白然沒勁跟她解釋,這回不是鬧,是真的。随手取下腦後的抓夾,散開一頭長發,五指插進發間按了按被扯痛的頭皮,餘光不經意瞥見斜後方的總監辦公室還亮着燈。
宋總也還沒走?
“不說了,我還有事呢。”
柯淑敏:“行,那你忙吧。我挂了。”
扣上手機,溫白然瞟到桌面上立着的那面小鏡子,粉色HelloKitty的圖案天真的有些刺眼。鏡子裡的女人披頭散發,巴掌大的一張小臉上沒什麼血色,櫻唇翹鼻,眉目麗而不俗。大約是夜色太深,翦水的眸子裡略帶着幾分惆怅的惘然。
上次路過商場,周凜買完東西随手塞進她包裡的盲盒開出這麼個玩意。溫白然說自己已經過了喜歡這些粉色貓貓頭的年紀,還是别放她這,他随便拿去送給哪個新人好了。
周凜那會兒跟人微信聊得飛起,懶洋洋地敷衍她,你見過現在哪個小姑娘還喜歡這東西?
說完醒過來,瞧溫白然臉色淡淡地把鏡子放回包裡,眉一挑,擡手勾她的肩膀,摟到嘴邊上哄,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這些可愛的東西?别總把自己說的跟老太太似的,在我眼裡,你跟二十歲那會兒沒兩樣。
溫白然沒吭聲,也沒從他懷裡退開。周凜知道這就是哄好了,抱在一塊兒走了約莫二十米,他繼續低頭看手機,溫白然漸漸落下,後來一路也沒再和他并肩。
她在後面不遠不近地看着他背影,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多地看見他的背影。
記不清了。
大學的時候,周凜無疑是校園裡最搶眼的存在。不羁的外形,桀骜的氣質,舉手投足間的潇灑和優越讓人很難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剛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跟在周凜身邊出入各種場合,KTV的豪華包間裡,周凜帥氣地躍上舞台,對着話筒說,從今天起,溫白然就是我的人。
那時的周凜是真正的天之驕子,眉眼飒爽,身形挺拔,他握着話筒,向來玩世不恭的眼神第一次變得鄭重。
後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曾經在他眼裡熠熠生輝的東西,慢慢變得黯淡。
像多雲的天,月亮還在,隻是雲朵層層疊疊,沒有光了。
她考慮了很久,昨天給他發了那條信息。
周凜一直沒有回複。
溫白然擔心他可能玩的太瘋,壓根沒有看見。但今天柯淑敏的電話讓她确定,他看見了。
手機翻過來,屏幕亮了。鎖屏壁紙仍是兩人的合照。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出去旅遊,大概是兩年前,在蘇梅島,夕陽灑在海面,金燦燦的餘晖模糊了他們的剪影——周凜和她并肩面向大海,高舉雙手,都在擁抱未來。不是彼此。
對着電腦太久了,眼睛發幹,眼角酸脹得厲害。
溫白然使勁眨了兩下眼,解鎖,删掉鎖屏的照片,換上系統自帶壁紙,她把周凜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最後一條信息定格在今天淩晨,0點38分。
[溫白然]: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