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幻境已然被這兇橫煞氣沖得七零八落,四周霧氣也随着動蕩奔逃,幻境寸寸龜裂,陳雲又驚又喜道:“幻境裂了!我們能回去了!”
随着魔物的哀嚎,衆人重新回到了農家小院中。
騰騰煞氣下,柴火棍精準地插在海洛斯的心口。
一擊必殺,毫無廢話。
封澄慢慢地站起來,眼底冰冷,面上是方才無意濺上的魔血——比起一旁狼狽的海洛斯,她看起來更像魔物。
她轉身去看趙負雪。
趙負雪用他那雙瑰麗又冰冷的眼睛直視着她。
平心而論,封澄最怕師尊這雙眼睛,每當他平靜又漠然地直視着她,她總會下意識地偏開視線。
她摸了摸鼻子,轉過頭去,對着衆黑衣人道:“每過一刻,燒她一件穢迹,她若不交代幹淨那些人的去處,就在這兒等死。”
聞言,黑衣人面面相觑,小心道:“這……萬一她趁機反撲……”
封澄好笑地擡了擡下巴,涼涼道:“我還在這兒呢。”
話音一落,衆黑衣人肅然立正,果斷地轉身去燒了。
一個半大姑娘說的這句話,竟令衆人吃了一粒定心丸。
穢迹全然消逝後,人魔若不贖罪,便如同天魔一般,再無輪回。
海洛斯呵呵冷笑,半晌,譏诮道:“何須這麼麻煩?我說了就是了,她們都在這件房子的地牢中,你一看就知道。”
一旁的黑衣人早已大驚失色地準備救人去了,封澄看着衆黑衣人的背影,道:“都活着?”
海洛斯啞然。
她躺在封澄的柴火棍下,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嘴唇翕動:“都活着。”
這就奇了怪了,好端端一個魔族,養這麼一群活人做什麼。
封澄好奇,卻也不那麼好奇,反正人救出來了: “行,”她道,“給你個痛快,穢迹不給你留了,若還想輪回,便自去贖罪吧——下輩子做個好人。”
海洛斯臉上帶着些許茫然,彼時火光沖天而起,她一點一點地消失,與房屋一同,化作灰燼了。
海洛斯消散,魔氣炸開,封澄卻忽然間胸口一窒,她的心跳卻驟然劇烈,猝不及防,眼前竟然一黑,她俯下身,吐了一口血出來。
陳雲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地撲過來;“醫修,有沒有醫修,快點過來!”
眼前似乎有人走來,封澄擡起頭,對上了見素雪亮的劍身,她擡頭,正沖着趙負雪微沉的臉色,封澄蒼白笑道:“公子是要趁現在殺了我嗎?”
趙負雪的目光有些複雜,他的目光停在她後背的傷處,片刻,收劍入鞘:“哼。”
他本想就此離去,不料奄奄一息的妖女卻陡然伸出手,不容他躲避地單手扣住他的手臂,露出個無辜的表情。趙負雪猛地變了臉色,封澄将他袖子向上一卷。
手臂上一刀駭人刀傷,鮮血淋漓。
封澄仔細一看,刀氣不深,無甚大礙,流了些血,隻是皮肉傷,撕下塊幹淨衣擺便開始包紮,不用想也知道此時趙負雪的臉色好不到哪兒去,她低頭包紮:“打個商量,看在我以德報怨的份上,公子下次動手前,能不能說一聲?”
趙負雪隻覺得一股生平僅見的怪力鉗制得他無法動彈:“放開。”
封澄拍了拍他的手臂,肌肉緊實,小師尊看着不顯山不露水,胳膊的手感倒是十分不錯。
“不放,有本事你自己掙開。”
趙負雪一言難盡地看着她。
她鉗制他的力道仿佛千鈞,即便是按住猛虎,也綽綽有餘了,他敢動,這妖女絕對就能把他的胳膊廢掉。
他本可強硬地用靈力将她轟出去,可偏生他一低頭,又看見她輕柔又小心的動作。
如此細膩,堪稱溫柔。
趙負雪不知為何,動不了這個手了。
且貼得太近,近得他都能聞到封澄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
待他反應過來,封澄已然将他的手臂包紮完,還紮了個漂亮的結,封澄拍拍他,滿意如同饕足的貓兒:“這樣才對嘛。”
趙負雪的舌頭好像被貓叼走一般,忽然便啞了,他猛地把手從封澄手中抽回,好似她是什麼了不得的洪水猛獸。
陳雲焦急無比地走過來:“我的下屬中有醫修,姑娘,你讓他看看吧?”
陳雲與趙負雪前去救人,反正她也沒事幹,見身着黑衣的醫修來到了她身邊,封澄便伸出手道:“好。”
醫修鄭重地按上去,一闆一眼地開始把脈,她心下好笑:“小傷而已,倒不用如此緊張。”
醫師不言,臉色卻越來越沉。
封澄察言觀色,心下一突:“怎麼了?”
“姑娘從前,也有這般吐血之征嗎?”
封澄想了想,搖搖頭:“從沒有過——這是怎麼了?”
醫師歎了口氣:“中毒了,積年之毒,時日頗久,罕見無比,恕我才疏學淺,的确無能為力,我給姑娘開個方子,權當有用吧。”
“權當有用又是什麼意思?”
醫師停了收拾東西的手,指了指東面:“看到那邊了嗎?”
東面是古安最繁華的地方,酒旗招搖,缭亂迷人眼。
醫師:“意思就是想點吃什麼就快吃點什麼吧。”
封澄:“……”
她一把拉住醫師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就沒有解毒的辦法了?必死之毒?”
他捋着胡子道:“若碰上些手段壓制,或是名醫相助,再加上少接觸魔氣,興許能多活些時日,但是,難啊。”
封澄點了點頭,松了一口氣——不是無可救藥就好。
死過一次的人了,多活一天也是賺的。能一直活下去,那便是賺上加賺。
清點好幸存者,陳雲心有餘悸地走過來道:“還好找到了,否則要出大亂子了。”
封澄點點頭:“這些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