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可怕，生理和心理雙重折磨到生不如死才可怕。

陳胡這麼多年殺人無數，他早已不記得具體人數也記不清每個人的相貌，但是殺人時的愉悅感陳胡記憶猶新。

當然，如果痛楚沒有全數返回就好了。

幻境是真，疼痛是真，死不了也是真。

陳胡并不笨，從他隻對女人、孩子下手就能得知他的欺軟怕硬，在明白這一切都是官方安排時，陳胡一直大罵，污言穢語不絕于耳，隻是除了他沒人看到此刻他經曆的事情——年輕的陳胡正抓着特制的刮胡刀片向着陳胡緩緩走進，他要片下這人的半張臉做成刺身享用。

在陳胡癫狂的時候，他所在的單人直播間人數已經減少了一半，剩下的大多數都是買他赢的觀衆們，他們一邊在屏幕前大罵晦氣，一邊試圖通過各種手段聯系到遊戲裡的陳胡為他開挂。

與此同時，佘玉回到了他死前的末世。

在新人類誕生之前，舊人類們經曆了一場世界級大災害，為了活下去，佘玉無所不用其極，媽媽、老婆、女兒都被他利用了個徹底。

由于佘玉做的事違背人倫，所以他一直擔心自己會被人以同樣的方式對待，在末世苟延殘喘的那些年，他找機會殺了很多人，可就算他這麼努力地想要活下來，佘玉最後還是死了。

因為佘玉心狠，他在生存遊戲中勝利的幾率頗高，買他的不在少數。和陳胡在走廊上原地踏步不同，佘玉第一時間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擔心自己沉浸其中出不來，他直接卸了左胳膊，企圖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然而沒用。

看到骨瘦如柴的女兒朝自己跑過來的時候，佘玉沒忍住後退了一步。

“爸爸！爸爸！我好餓！我好餓！”

女孩用破鑼般幹啞的嗓音向父親求助，可父親臉上隻有厭惡和驚恐。由于始終得不到回答，女孩抹着眼淚坐在地上啜泣起來。

女孩隻有五六歲大，正是最可愛的年紀，奈何幹癟的腮幫子和細短的胳膊讓她看起來并不讨喜。

佘玉見她一邊哭一邊往自己這邊爬，實在沒忍住一腳踢了過去，女孩哪裡吃得消他這一腳，直接飛到一旁，頭恰好撞在一旁因為地震掉下來的石塊上，流下一大攤血。

看到血的佘玉一怔，倒不是覺得自己勁用太大了，而是回憶起了當初。

人還是太多了。

末世期間即使每天都有上萬的人死，食物仍舊短缺。那時沒有人或團體還有精力幫别人做什麼，為了一口吃的，人類開始對動物和植物下手，動物植物快吃完了，他們又對着人下手。先是年老體弱的女人：佘玉至今還記得媽媽的味道，不好吃，肉很柴，而且有一股奇怪的腥味，但總比餓死強。

年老體弱的吃完了，開始吃小的。

在目睹一個男人吃了自己剛從母體出生的孩子後，佘玉盯上了女兒，但女兒肉太少，現下也沒有能喂胖的東西，直接吃下去怕是會虧本，佘玉便決定當預備糧帶着。

他的妻子被佘玉逼着吃過人肉，整日如驚弓之鳥一般，那些日子她似乎察覺到佘玉的想法，幾乎沒讓女兒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内，也不知這幻覺是在搞什麼，竟然讓女兒一個人出現，難道真把他當傻子看待了嗎？

無視那邊生死未蔔的女兒，佘玉擡步欲走，眼前的一切距離他經曆的過去漸漸重合，這是佘玉難以忘卻同時又不敢回憶的日子。在明知道是幻覺的前提下，佘玉産生了一點探究的念頭，他想知道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人間地獄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

彼時的他身處局中無法脫逃，如今倒是可以借着遊戲的名義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一番。

不過佘玉剛走了兩步，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

低頭望去，佘玉正好和女兒對視上。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隻剩下一片漆黑，她的頭還在流血，但似乎是感覺不到疼痛，抓着佘玉的腳說餓。

佘玉忽地一陣毛骨悚然，他正要故技重施将女孩踹走，可在他行動之前，女孩先張開嘴巴咬上了他的腳踝。

佘玉在遊戲裡殺的怪物有不少，一眼看出女兒的牙齒并非是人類的牙齒。意識到必須速戰速決，在女孩撕咬下他的一塊肉時，佘玉掏出懷裡的尖刀準備插進她的太陽穴，隻是他終究慢了一步。女孩進食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間佘玉的小腿已經不見了：比起從前他将人煮熟才敢入口，女孩吃人的方式比野獸還要兇殘，她竟然把骨頭全部吞進了肚子裡，并且在吃到一整根腿後，依舊嚷嚷着自己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