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人,更不像活人,反倒像物品,是每一處關節和皮膚都制作得恰到好處的、做工精美的造物。
元聽沄目光微動,他唇下有一點紅痣,很淺很小,因為膚色過白而顯眼。
應懸沒有。
“你……是誰?想要做什麼?”
她在腦海内過濾了一遍信息,并沒有找到能僞裝成其他人的怪物,也沒有什麼制作傀儡的相關信息。
她發問後,後者空洞的瞳孔亮了一點。他歪頭,脖頸關節缺乏靈活感,略帶不自然。
他跳過她的第一個問題,“你搶了我的身份卡。”
“你要我還給你?”
他聲音停頓片刻,“我把它給你,你得帶我活下去。”
就這樣?
聽起來很簡單的交換條件。
她放松手臂的力道,槍口對準地面,對應懸說:“那你先走。”
已知元聽沄手中有槍,他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隻是方轉過身,就感受到冰冷的槍口抵在了腰間。
“你是人還是鬼?目的究竟是什麼?”
為防止他亂動,她的手搭在對方肩上,雖然效果可能并不會很好。
掌心下的身體溫度正常,但是他穿得很厚,在大衣内還穿了淺色毛衣,沒有出汗。
她看向他外露的皮膚,沒有屍斑或者任何傷痕,和剛才幻境種破破爛爛的應懸完全不一樣。
元聽沄手中的槍沿着他的脊背往上探,槍口對準心髒的位置。
她不清楚這個位置準不準,于是他感受到槍口再次上移,抵在了他的後腦勺。
她選了個最保險的地方,一槍下去,萬無一失。
說話後,元聽沄感受到掌心下的身體動了動,她心頭一緊。
“我……”他欲答。
“——砰。”
他的話剛到嘴邊,元聽沄已經開槍,後座力震得她虎口發麻。
不管他是人是鬼,都對她百害而無一利。
溫熱的血液濺了元聽沄一臉。
為了不讓血液滴入眼睛,她隻能眯起一隻眼,手指抹了點血液,放在燈光下細瞧。
顔色是正常的鮮紅色,聞一下,也是普通的血腥味。
腳邊的屍體喪失了生命體征,好像真的把他殺死了。
來不及思考莫莫西裡斯口中的恐怖存在究竟是不是他,元聽沄蹲下身在屍體上翻找,什麼都沒有,完全不能辨認他的身份。
眼看着宿舍關門的時間要了,她跨過他的屍體,一邊抹着臉上的血,走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她洗幹淨臉上和身上的血腥氣,快步往宿舍樓走。
元聽沄攏緊外套,夜風吹散了她身上的血腥氣。
她越走越快,後半程幾乎是跑步過去的。跑到樓下時宿管淡淡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回宿舍樓後,她再次到洗漱台洗手,指腹被水泡得泛起了白色褶皺。
理論說,對方不是人。
但是她還是有一種親手殺死同類的感覺,和間接導緻對方死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元聽沄靠着洗漱台幹嘔,等胃裡的惡心感減輕些後,她漱口洗臉,然後把槍擦幹淨,小心翼翼地存在系統空間裡。
這槍是個好東西,是人是怪物都能殺。
洗幹淨換下來的衣服後,元聽沄脫鞋上床。今夜注定難眠,她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元聽沄打開手機,白光照在幹澀的眼睛上,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她在聯系人一欄找到‘應懸’兩個字,然後拉入黑名單。
應懸已經死了,死了三次。
他不可能再出現了。
手機被塞到枕頭下,她安慰自己,緊緊閉上眼。
.
早上八點。
昨夜元聽沄并沒有休息好。
程茵看見她眼下的青黑,誤以為她是因為食堂内的屍體而輾轉難眠。
程茵走在前面,下樓梯時算了算時間,“已經過去一大半時間,今天我們去東區的食堂吃早餐吧?”
程茵現在想到西區食堂内的屍體,胃裡依舊翻江倒海。她真怕怪物就是廚師一員,用切割屍體的刀為她們切菜。
元聽沄的想法和她如出一轍,點點頭應下。
前面的程茵忽然腳步一停,對着樓外,問:“他是玩家,還是npc?”
聽見此話,走在程茵身後的元聽沄眉心一跳,她擡眼望向程茵手指的方向。
死而複生的青年身着沖鋒衣,身形修長,他今天沒有撐傘,蒼白的皮膚使唇下一點朱砂痣格外明顯。
他看着元聽沄和程茵,亮出一張白色身份卡:
“應懸,玩家編号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