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幽深竹林霧氣四溢,盎然血腥之氣。
校尉司的人穿梭在林間,泉聲叮當作響,掩蓋住腳步聲。
“大人,找到了李甯原的玉佩。”
青岚從一群屍首中翻出塊羊脂玉,上面模糊着血,隐約可見李家的符号。
蔺謇接過,又看了眼身後人群,輕聲問道:“可有活口?”
青岚搖了搖頭,他從未見過這般狠厲的劍法,一劍斃命,殺伐果決。
蔺謇用帕子裹住沾血的玉佩,吩咐道:“将所有屍首帶回校尉司,李甯原的案子并非隻是酒後墜河這般簡單。”
仵作查過李甯原的屍首,曾受過刀傷,但真正死因是傷口墜河窒息而亡。
此事與清王無關,隻是碰巧在拔除儀式上出事,讓清王不得不禁足。
按照時間推算,這處上遊應是兇手殺害李甯原的地方。
隻是此地偏僻,快馬也得三個時辰,李甯原若是被人脅迫定會掙紮,這一路上經過多地,也會有人撞見。
可若是他心甘情願來到此處,又是為何?
更可況,李侍郎是文官,家中并無會習武之人。
李甯原又怎會有如此高強的武功,殺得了這麼多人。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麼?”
青岚看出蔺謇心中的遲疑,上前詢問道。
“隻找到一塊玉佩并非能代表什麼,有人在李甯原死後來過這竹林。”
“大人的意思是?”
蔺謇眸色微斂,分析道:“左右不過一日的時間,能來這的除了殺人後故地重遊的兇手,你覺得還會有誰?”
青岚想起那幅畫,不由錯愕:“大人是覺得此事與那個頌姑娘有關?”
從這片竹林俯瞰下去,可以将整個雲京城收入眼底,此刻明明天光大亮,雲京城上空卻籠着烏雲。
蔺謇許久未語,過了半晌才道:“此間巧合太多,雲京的這場雨恐在人為。”
水滴落在晏侯府的池中,遊過幾條錦鯉。
頌藜剪去香爐裡的灰,推開窗。
檐下燈籠蓄着水,上面的畫顯得模糊不清。
聽常楓說,蔺謇已将李侍郎的案子遞給了聖上。
他們去竹林調查時,帶回的衆多屍首身上,都發現了烏丸人獨有的圖騰。
再加上,雲京城内有百姓發現了烏丸人的蹤迹。
蔺謇推斷,雲京城裡許是出現了烏丸内應。
當年與靖北軍争奪禹州的烏丸人,如今又出現在了雲京。
聖上大怒,着祁王徹查。
務必要抓出背後之人。
事情似乎按照最開始的預想在發展。
讓晏回安排死士裝作與烏丸人交易,再安排百姓去府衙報官,從而營造出雲京城内有烏丸人的假象。
因此引祁王來查此事,使他無法脫身。
隻是……
頌藜執筆的手微頓,為何竹林中會埋伏那麼多的烏丸人。
難道李甯原的死當真同烏丸人有關?
他們為何要殺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公子?
她想不明白。
晏回的傷讓她心生惶恐,好似心中棋盤被人攪亂。
或許一開始,她就不該答應晏回,讓他入局。
如此,便不會受傷。
他這般恣意灑脫的人,又怎能因她蒙塵。
臉頰漸漸濕潤,頌藜擡眼,忙關上窗。
隻是屋外日頭漸暖,雖有雲層,并未下雨。
“頌藜。”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聲音溫潤。
頌藜回眸,隻見晏回一身素衣站于簾下。
清風拂來藥香,他臉龐清瘦,臉色微白,唇瓣輕啟時,暖陽循着落下,在眼下開出花來。
“我昨夜做了個夢,夢見你希望我醒來,所以我就醒來了。”
他語氣輕松,好似受傷隻是一場模糊的夢。
頌藜忍住心中的悸動,深吸了口氣,冷然道:“小晏侯,你知道你差點死了嗎?”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救了我。”
晏回看着頌藜,他眉目清澈,卻無畏懼。
頌藜面色稍變,隻輕聲道:“小晏侯此前多次助我,我救你隻是出自道義。”
晏回眸色輕斂,無奈一笑:“也罷,不過我昏睡了一日,也不知我們的計劃可有推進。”
頌藜道:“祁王已經開始抽身去處理烏丸一事,你那日在林中所遇之人……”
她心中有疑惑,因晏回大病初愈,本不打算細問,話到口中也停住。
晏回語氣凝重:“是烏丸人,我原本以為我們隻是設了個局,未曾想我們也是局中人。”
頌藜心中生出複雜情緒,不由捏緊拳頭。
晏回凝眸望向頌藜,她鮮少會将情緒外露,此事牽涉烏丸,她這般生氣憤懑,想來是為冤死的靖北軍。
隻是他不知,她的此番情緒中可有為他的一部分。
他挑眉輕笑,隻無奈搖頭:“頌藜,讓連雲替你收拾好行囊,過幾日我們便出行去北沂。”
說罷便将一直藏在身後的餌餅盒放于桌幾上。
又替她将窗推開,陽光縷縷灑下,映入樣式精緻的梨花木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