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接下來幾天，章林一和真桃每天都在趕工，鄭祥慶和吳玉蘭則像兩個監工，坐在一旁觀摩，吳玉蘭時不時還要陰陽怪氣幾句，十分讨厭。

到了交貨這天。章林一和真桃兩人因為昨晚熬了一整夜，早上收貨男人到的時候，還沒起床。

吳玉蘭照例坐在鋪子門口，老遠看到收貨男人拉着闆車過來，眼睛一亮，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迎了過去，大叫道：“可終于來了哇，我們都等着你呢。”

“沒什麼問題吧？都做完了吧？”男人見她過來，不緊不慢地問道。

“做完了，做完了，就等着你來收貨呢。”吳玉蘭扶着闆車，邊走邊說，笑的眼睛眯成了縫。

闆車停在門口，收貨男人往鋪子裡望了眼，看到牆角堆成小山的衣服，滿意地笑道：“呦，不錯哦，厲害啊，這麼短時間就做完了！”他放下闆車，朝屋裡的鄭祥慶揮了揮手，絲毫不耽擱道：“也别等着啦，那就快搬吧，廠裡都等着呢。”

鄭祥慶想去叫章林一，站在原地躊躇不前。

吳玉蘭看着，瞪了他一眼，鄭祥慶像被發現做了錯事，停下腳步，垂下腦袋，為難地朝後院瞥了眼。

“我們都是有分工的，我們的部分做完了，章林一他們家好像還沒做完。”吳玉蘭跟着男人進屋，走到鄭祥慶身邊，又瞪了他一眼。

收貨男人倏地停下腳步，看向鄭祥慶，頓了幾秒，雙眼精光，說：“怎麼？是沒做完？”接着也不給他人說話的機會，指着鄭祥慶，強勢道：“我不管啊，你們怎麼分工跟我可沒關系，我隻記得你，是你給我簽的字，我隻管你收一百件衣服。”

？什麼？

怎麼還能這樣？這難道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吳玉蘭愣住了，笑容還挂在嘴角，但已經完全笑不出來了。片刻後，她忽然又笑起來，企圖為自己開脫，開始胡攪蠻纏，拉着收貨男人，說：“我們這裁縫合作社，多勞多得，不存在誰領導誰，我們誰也不管誰的，都是各做各，他們做不完，我們也催啊，可有什麼辦法？沒用！你看，到現在人都還沒起來呢。”

她說着，指着那道簾子後的院子，一臉嫌棄。

站在一旁的鄭祥慶五官都快擠到一起去了，手腳都在抖動，焦急的很，卻看着吳玉蘭，一步也不敢往後。

收貨男人一聽，眉頭微皺，看了眼吳玉蘭，又看向鄭祥慶，垂眸沉思，片刻後，擡頭道：“有多少算多少，先搬上去，然後你們跟我去趟鄉裡說清楚。”

他不過是個收貨的，不打算相互為難，更不會承擔相關的責任。

吳玉蘭一聽，高興的一拍手，興奮道：“好！那太好了！我們去鄉裡解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的問題，免得你挨批評！”

吳玉蘭打的算盤就是讓鄉裡幹部們都知道章林一懶惰，完不成任務，這樣她的鄭祥慶就有被賞識的機會了。

鄭祥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覺得很不妥，顧不上吳玉蘭再反對了，徑直就往後屋去，邊走邊跟收貨男人說：“你還是等一會，我去叫叫他們吧。”

這男人是不清楚狀況嗎？！

吳玉蘭氣的雙目瞪圓，幾步趕上前，伸手去就抓鄭祥慶，然而還沒抓到，那道布簾忽然被人從裡撩開，兩人都一怔，就看到真桃從裡出來了。

真桃睡的淺，模模糊糊地聽到外面有聲音，迷迷糊糊間記得今天要交貨，猛地驚醒，欻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她也來不及叫章林一，披上衣服就往前廳去了。

她剛一出來，就看到鄭祥慶和吳玉蘭兩人在布簾前呈拉扯的姿勢。真桃怔怔地看着兩人，也就茫然了一秒，就微微颔首，抿唇，側了側身，從兩人側邊擠了出去。

這兩人幾乎兩天一小大吵，三天一大吵，真桃都習以為常了，也沒興趣介入。她一跨出來，就看到站在大廳的男人，笑容随即綻開，和氣地說：“您來了啊。”

收貨男人看見真桃，推了推手，開門見山道：“你們做了多少？先交了，然後和我一起去鄉裡說清楚情況吧。”

真桃有些莫名，走過去，問：“要我們去鄉裡說什麼啊？”

收貨男人委婉地笑了下，開口比她還委屈，苦笑道：“說什麼？說你們衣服沒做完，不能按時交貨的原因啊，你們耽誤了農藥廠的工作，自己去跟鄉裡的領導們解釋。”

沒做完？

真桃也就疑惑了一秒，就找出了罪魁禍首，她定了定，轉頭看向吳玉蘭。

吳玉蘭正看着她，兩人視線對上，立馬揚起下巴，臉頰微抖，一副皮笑肉不笑。

真桃嘴角微勾，淺淺地笑了下就轉回了頭。

“你們睡到現在才起來，真是幸好起來了，不然我們還得去鄉裡幫你們解釋，還有多少沒做完啊，要不要我們幫幫忙啊？”吳玉蘭故作關切，卻句句不懷好意。

收貨男人一聽，點頭道：“還差多少，讓他們幫……”

“我們做完了啊。”真桃看着收貨男人，直接打斷。

收貨男人：？

吳玉蘭：？

真桃說着走到自家案闆邊蹲了下來，掀開了案闆側的布簾子，一瞬間，疊放平整的工作服，像豆腐塊似的整齊有序地在三人面前展開。

收貨男人遲疑了幾秒，看着真桃，也走了過去。他在案闆前蹲下來，往裡瞄了眼，忽而笑起來，輕松道：“好，好，那是可以交差了！”

他夠着腦袋往裡又看了眼，伸手摸了摸，自言自語：“還疊的這麼整齊啊。”說着下意識地看向牆角，那一處有一堆松松垮垮的衣服。

真桃笑笑，說：“那我拿出來。”

“行，行！”收貨男人高興地站了起來，說：“那就往外搬吧。”

吳玉蘭的小心思沒得逞，叉腰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幫忙搬衣服，隻是盯着真桃，兩隻瞳孔直往外噴火。鄭祥慶一個人哼次哼次來回好幾次，繞着屋子走，都不敢看她的視線。

好一會，三人搬完貨，收貨男人甩了甩手，從兜裡掏出個單子，寫了幾筆，遞了出去，說：“你們把這個單子再簽下，章林一是六十件，鄭祥慶四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