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林一也不跟她糾纏,也轉身回屋,剛走一步,身後又傳來吳玉蘭的聲音。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被人欺負了,看不到嗎?”吳玉蘭又去罵鄭祥慶了。
然而鄭祥慶的姿勢從開始就沒變過,直到現在,也不給她任何回應。
章林一閉了閉眼,趕緊回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間,章林一就看到真桃坐在桌邊的凳子上,看着窗外,胸腔在劇烈起伏。
那些被剪碎的裙子就放在桌上,是那麼的刺眼。
章林一吸了口氣,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握住她的手後将人拉近,抱在了懷裡。
章林一又歎了口氣,輕輕撫拍着真桃的後背。
他對目前這個環境無可奈何,如果可以,他想退出,可走不掉又擺不脫,兩人隻能無聲地擁抱,緩解,相互慰藉。
*
第二天也不知怎麼地,鄭祥慶就恢複了正常,和吳玉蘭一起消失了。幾天後兩人忽然又出現,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日子如常。
雖說真桃珍惜那幾條裙子,但也真不想跟吳玉蘭說話,更不想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和章林一一起,當那兩人不存在。
可吳玉蘭這幾天好像有點不一樣,時不時就偷着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真桃被她笑的眼皮直跳,但她依舊懶得搭理,更沒有放心上,直到忽然來了一群人。
這天一早,三個男人來了成衣社。
“章林一在嗎?”男人們站在門口,中間的男人朝屋裡問。
真桃正在前廳整理案闆,聽到聲音,朝外看去,應道:“在呢,是要做衣服嗎?”
真桃笑着走過去,就看到三個男人,三人都穿着短袖灰藍色襯衫,土灰色褲子,胳膊窩夾了個本子,正經的樣子像國家幹部。
但是,三人雖然都在笑,但透着一股子嚴肅。
真桃笑容收斂,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直覺,直覺這幾個人不好惹。她大腦飛速運轉,想不出最近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疑惑了幾秒,微笑着又問:“想做什麼樣的衣服啊?”
中間問話的男人笑了下,擺了擺手,說:“章林一他人呢?”
“有什麼事嗎?跟我說一樣的,我是他愛人。”真桃笑着說,但已經不安到雙手揣握在腹前,不停地摩梭。
那人還是笑,還算客氣地說:“他在的話,叫他出來一下。”
真桃感覺更不好了,正想跟這人再說說,吳玉蘭忽然跳出來,對着後院大叫:“章林一,有人找哦!”
關她屁事?什麼時候如此殷勤了?真桃一記刀眼甩了過去,瞪着吳玉蘭。
誰知那人絲毫不慫了,笑的挑釁,沖她挑了挑眉,十分得意地勾了勾唇,就收回了視線。
章林一還沒出來,三個男人聽到吳玉蘭的話,擡腳就往裡走,邊走邊說:“是在的吧。”
真桃來不及阻攔,一轉身,章林一已經從後院出來,剛撩開簾子。
章林一看到真桃,以及三個不認識,模樣嚴肅的男人,也覺得不對勁,問真桃:“是誰找我?”
“我們。”男人說。
在男人說話之際,真桃跑到了章林一身邊,看着那個男人,下意識抓住了章林一的手。
章林一很鎮定,笑了下,問:“做衣服嗎?”
“不是,我們是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工作小組的,你跟我們去一趟吧。”那人說。
什麼小組?是幹什麼的?章林一又怎麼了?要去幹什麼?真桃腦袋裡蹦出不少問題,也想不出章林一最近又幹什麼了,能引起這麼大工作小組的重視。
章林一同樣是一臉懵。
“他幹什麼了?”真桃又抓緊章林一的手問。
男人還是笑,指着自己的太陽穴,說:“這裡,思想出了問題的,都要接受教育,學習。”
?
兩人更懵了。
他們經常參加各種社會主義學習、教育、大讨論,作為成衣社的一份子也常被拉去集體學習,但要說章林一怎麼會有思想上的問題呢?他們被鄭家兩口子都欺負到這份上,也沒要拆夥單幹啊。
男人見兩人沒反應,也沒惱,取下本子,慢慢翻開,手指點着本子上的内容,說:“6月13日,制作西方資本主義世界的服裝,6月30日,私售服裝,是資本主義苗頭擡頭,7月初,拒絕和供銷社合作,堅持走資本主義道路,而且多次要求退出成衣社,要單幹。”
那人說一句,看就一下章林一和真桃,眼睑一擡一收間,白眼都快溢出眼眶,說完蓋住本子,又夾回胳肢窩,重新挂上笑臉,問:“有沒有說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