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那個男人就是自說自話,自問自答,根本不給章林一回答的機會,說完就笑着,腦袋一擺。
身旁跟随的兩個男人迅速上前一步,像保镖一樣立在了章林一的兩側。兩人還很有文明地向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真桃從沒見過這個陣仗,急了,也慌了,大叫道:“沒有!沒有那些事!是有人造謠!”
她要去拉章林一,可被那兩個男人長臂一伸,給擋住了。
“你們是要幹什麼?!”真桃盯着眼前如牆體一樣的男人,雙眼銳利如刀,彌漫着殺氣,仿佛再強大的男人在她面前都微不足道。
章林一卻無比的鎮靜。
他看着真桃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着急,然後看向了中間的男人,表情瞬間冷下來,十分不屑地說:“非去不可是吧?”
男人始終挂着溫和的笑,卻不容置喙地點頭。章林一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負面典型案例,當然,也是必須得搞回去好好學習,不然他年底的工作報告素材從哪來。
章林一眼睫微垂,深吸一口氣。他還記得答應過真桃他不能再沖動了,想着便沉了沉,心道那就趕緊去去就回吧。
他指路眼,伸手向前擡了擡手,語氣不耐道:“走吧,快去快回。”說完看向真桃,面容柔和下來,安撫道:“别着急,不要緊的,我去去就回。”
然而都不等真桃出聲,三個男人就架着章林一往外走了。
真桃急的紅了眼眶,她不知道章林一去了會怎麼樣,到底還能不能回來,腳下徘徊,跟着追了出去。
一直在看熱鬧的吳玉蘭見幾人過來,倏地側過身,面朝着牆面,斜眼偷偷向後側睨,嘴角微微勾起,壓低聲音發出一聲冷笑。
真桃這會沒空管她,蹿過幾人,跑到門口,展開雙臂,擋住了去路。
“給我個時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真桃站在門口,堅韌地像要英勇就義的戰士。
男人看着真桃淩厲且堅定的樣子,也覺得好笑,推了推手,無奈道:“這位同志,我們是讓他去學習,又不是去挨打,看把你吓的,等他學好了,思想上徹底扭轉過來了,成為我們堅定的社會主義一員,自然就回來了。”
他說着,大手朝真桃肩膀處一撥,将人推開了。
真桃被推到角落,眼睜睜地看着章林一被那些男人帶走,站在門口的石階上大叫:“他思想才沒有問題!”
那些人卻也不回頭。
忽然真桃眼睛一亮,跟着趕了過去。
真桃一直跟着幾人,最後停在一處學校模樣的院子門口,幾個男人帶着章林一剛進去,真桃跟泥鳅一樣擠進去,可才跨進一隻腿,就被帶着的男人推了出來。
男人手往裡一推,兩人男人立馬拉着章林一進去了。
他則擋着真桃,頗為耐心地解釋:“你都跟到這了,也跟你說個實話,就是在這學習,沒人會為難他,放心了吧,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到底要待多久?”真桃踮腳,夠着腦袋往裡看。
男人怕了她了,一邊把身子往鐵門裡擠,一邊說:“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思想轉變了就回。”說着,那瘦弱的身軀已經擠進鐵門,接着“哐”地一聲,一把大鎖挂了在鐵門上。
真桃被徹底關在了外面。
男人快速鎖上大鎖,看着真桃笑了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而且走的飛快。
真桃推了下鐵門,鐵門發出哐哐的撞擊聲,将她的聲音淹沒。
“裡面吃的嗎?”
“有喝的嗎?”
“有沒有睡覺的地方啊?”
真桃連着高聲詢問,可那男人連頭都沒扭一下,徑直飛快進入了前方的小樓房。
真桃扒在鐵門上,看着人影消失的樓道處,随即又出現在二樓,然後再次消失在樓梯旁邊的房間,發洩似地用力推了推鐵門。
鐵門又發出了“哐哐”的震天響,然而沒有任何回應她。
她就那樣站在門口,看着二樓的那個房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歎了口氣,退到鐵門側邊,蹲了下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真桃盯着地上的小石頭,憤恨地想。
自從她和章林一來到這個成衣社就矛盾不斷,沒一天好日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明明什麼都沒做,他們隻想好好生活,也要遭人嫉妒陷害,而且她又為何要忍耐呢?
原以為息事甯人就可以獲得安甯,然而并不是。所以她不能再隐忍了,她要反擊!必須反擊!
真桃猛地擡頭,目光看向小樓,雙眸在白晃晃的陽光下精光地閃了又閃,蹭地一下站起來,轉身向大街上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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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他章林一就該拉去學習,滿腦子一天到晚都是西方糟粕!要不是他做那些迷惑人的衣服,我們會落得這麼慘嗎?”
“我們能有多少錢賠,這一堆裙子全砸在自己手裡了,要怎麼辦?活該他吃點苦頭!”
“送去學習都便宜他了,就他的有毒的思想,學習還真是幫助他了!”
吳玉蘭倚靠着案闆,一個人噼裡啪啦地自言自語,十分得意。
鄭祥慶也站在案闆前,沒接話,埋着腦袋,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要說我,最好學一輩子,就他那個樣,屌的跟什麼一樣,就他行嗎?也不看看,山外有山!”
“還有那個真桃,一個大字都不認識,一天到晚裝什麼裝賢淑,溫柔,裝模作樣,真惡心人。”
女人和女人間嫉妒讓她魔怔了,又開始罵人。
鄭祥慶推了她一下,說:“邊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