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清遠讓王志山跟着去找李本春。
李本春是工商銀行行長,與王清遠是世交。雙方見面,李本春叫着王清遠“老王”,很是熱情。
寒暄過後,李本春打量王志山,道,
“既是老王兒子嘛,該幫的忙,我一定要幫的。要不然,我們這多年交情,算什麼?”
說了這話,李本春帶父子倆進了營業室。
營業室在縣城鬧市區臨街。全是鋪面。上了年頭的暗紅油漆的木闆房,與對面百貨公司的寬敞明亮相比,多了沉穩古樸。外頭太陽高照,裡頭背光,讓人有些難以适應。等人适應了裡頭的光線,又是一溜的暗紅櫃台,櫃台除了厚厚的賬冊,見不到人,不像是往常銀行櫃台人頭濟濟的模樣,卻分明有人的氣息。耳邊全是細密的算盤聲響,讓他像是回到了熟悉的珠算練習課。
李本春一聲輕咳,櫃台後方多了擡起的頭。王志山這才看清,原來是所有人低了頭,在打着單子,一眼看不見人!
他撥腿跳出了營業室。
見到王志山對珠算有如此大的反應,王清遠打消了讓他進工商銀行的念頭。
大街上多了漫無目的的王志山。腳步不由自主地到了車站,暴露了他還沒有從學校的地區方向走出來。
人來人往的車站像是一塊巨大的磁鐵。不管怎麼說,它一頭通往原先讀書的城市,有他的苦難和險些留下的食品公司。一切于他而言,總有無法腦補的吸引力。隻是物是人非,他茫然不知明天路在何方?
正在茫然,有人下了車,笑瞇瞇向他走來。
來人不是别人,是鄧三江!他步履匆匆,身邊多了他姐。姐弟倆不知要到哪裡去,手裡的蛇皮袋子格外顯眼。
雙方碰了個正着。
王志山正想和他說話,不想,鄧三江瞟了瞟手裡的東西,一臉神秘,快步走開了。王志山大問他去哪裡?他留給他一個背影,甩下了一句話:
“噢,忙不得說了。我們要去下财政局——哦,不,是去找個人!”
鄧三江的姐跟着補了腔:
“過來家坐,過來家坐。”
看着姐弟倆消失,王志山站在原地,一頭淩亂。
正在出神,眼前再次多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對方一隻腳長、一隻腳短,讓王志山叫出聲來:
“董留成,董留成!”
來人是董留成。他一身稅務制服皺巴巴的,兩隻褲管一隻朝天,一隻朝地,像極了剛從田地裡爬起來的。兩年不見,董留成曬得黑黑的,頭發逢松淩亂,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洗過。唯一能與他一身制服相稱的,是咯吱窩裡的一隻皮夾子。皮夾子黑色锃亮,鼓鼓囊囊,彰顯着他稅務工作的身份。
董留成怔住了。面前的人似曾相識,可一時想不起來?一番努力思索後,他費勁地道:
“不好意思。你名字,不太記得了。能給點提示嗎?”
王志山自報家門後,董留成恍然大悟:
“那,你怎麼在這裡?畢業了?”
王志山點點頭,說正在找工作。董留成道:
“那你想去哪家單位?”
這話正是王志山想問的。他反問道:
“你覺得我上哪家單位好呢?”
沒有一絲遲疑,董留成不容置否地道:
“來稅務局啊!來江北和我作個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