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文強終究陷入了一口抵擋衆口的結局。這緣于他在稅收崗位上的專業,難以一統衆口。雖然他也曾得到過縣委、政府五套班子的肯定,認定他是一個全方面發展的複合型人才。隻不過以他的基層經驗,難以說服政法委員,獲得一時肯定,成了少數服從多數的極少數。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申辯,也極少有人願意改變這樣的現狀。出了政法委,業文強的耳際,像是多了一窩春日的蚊蟲,圍着他“嗡嗡”直響。
他一時心亂如麻。
靜不下心來,他叫上人事股長楊桐華,去看望受傷的張正德與李聞盛。
張正德斷了兩根肋骨,恢複良好,稍事休整,正準備不日前去上班。見到業文強與楊桐華,他反客為主,呵呵笑着,拉上業文強的手,問業文強向來可好?
業文強心頭一熱,不想在張正德面前露出自己的虛弱,悄然将頭扭向一邊,任淚水劃落眼角。
李聞盛的傷勢較重。他額頭多處青紫,右臂骨折,幸好腿腳并無大礙,能走出戶外活動。
雙方在醫院外的田地裡相見。業文強看了他未拆除鋼闆、吊在胸前的手臂,一時舊痛新傷,湧上心頭,心如刀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一看業文強神情不對,李聞盛反過來安慰他道:
“文強,你放心,我受這點傷不算什麼。我身體底子好,恢複起來快。倒是你,工作擔子重,孩子小,媳婦又忙于工作,你得多休息。莫一天到晚記挂着我這個老同志。我是艱苦時期的過來人,什麼大災大難沒嘗過?我一把老骨頭,老腿老肉的,不勞煩你一天惦記。”
寒風勁吹,楊桐華上前插了話:
“老李,畢竟你年紀大了,還是得多注意身體。外頭風大,你當心感冒。要不,我們送你回去?”
李聞盛“哎呀”一聲,道:
“沒事沒事。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小時候天天泡在田裡地頭,泥人一個,又是勞動人家出身,才有今天的體格;再說了,來田頭走走,總比悶在醫院強。”
業文強滿腹心事,對着楊桐華點點頭,讓他先回去,他留下來與老李談談工作上的事情。
兩人走在田頭,任由太陽在頭頂,熱烘烘的。業文強開了口,說了江北分局暴力抗稅、幹部挨打的事情,以及政法委的态度,想聽聽李聞盛的看法?
李聞盛怒火中燒,激動起來:
“這不行嘛!文強。我們幹部收稅挨打,怎麼這些人這麼麻木?曆朝曆代,稅收都有很高的地位,怎麼到了現在,反倒落後了?不行,你得想辦法。實在不行,向上級請示,争取他們的支持,聽聽他們意見?哪怕是争取不到上面的支持,我們就該做出我們的行動表示!身為領導,我們不說愛兵如子,也得為幹部切身利益着想。我是一把老骨頭的人了,挨了幾下子,無所謂;可挨打的王志山還年青,如果我們組織上不為他們撐腰,将來誰還敢工作?要是今天我們救不下一個王志山,那,恐怕明天挨打的,會是張志山、李志山,甚至是趙志山!”
業文強心頭一振。眼前頭發花白的李聞盛,雖是滄桑,卻是一臉堅毅。在李聞盛面前,業文強一時百感交集。他當年參加工作時,是風華正茂的李聞盛,成了領他進門的第一任師父;随後多年,李聞盛以是師長般的關愛,見證了他的成長。歲月無情,霜雪悄悄爬上了他的頭發,年輪刻在額頭。一場追逃,更是讓他身體多處受傷,心懷的卻不是個人得失。
業文強一時感懷至深。如今,李聞盛到了“船靠碼頭,車到站”的境地。春華秋實,冬日寒風襲來,讓業文強心頭滿是絲絲凄涼與失落。
兩人一時無話,靜靜走着。李聞盛沒有什麼豪言壯語,自言沒有做出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卻用不起眼的話語,以他的大半生,诠釋了一名收稅人的風骨。光陰流逝,他所走過的收稅路:高山、流水、稅務所、鄉村,他曆曆在目。稅收情,情未了。稅收事業要後繼有人,就得後浪推前浪,向前無限延伸。
走了一路,業文強終于下了決心。
很快,各鄉鎮稅務分局、所的籃球隊員悉數趕往縣稅務局;而負責“三大檢查”的各基層骨幹,集中縣稅務局學習,暫時放下工作。
這頭的“三大檢查”業務學習由汪楊興負責,在縣稅務局的五樓會議室座無虛席。另一頭的“稅務杯”籃球賽,在縣城體委如期開場。
一場盛大的比賽,讓整個壩子為之轟動。響應單位不少。其中,不乏屢屢在地區奪冠的煤礦隊;也不乏商業局系統強勁的各大公司聯合球隊;電力、煙草系統不甘示弱,紛紛派出了各自的代表隊,亮相登場。就連沉寂一時的各鄉鎮,也在業文強的遊說下,派出了代表隊。
盛況空前。主持球賽的體委主任黃天海興奮不已。一場邀請賽,成了他新晉任體委主任以來的盛大賽事。多久沒有如此聲勢浩大的比賽了?他組織了一隊裁判,自己則跑前跑後,擔任總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