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留成似乎鐵了心,異常平靜,要她好聚好散。
一連幾天,花明容超乎尋常地重歸平靜。她不哭不鬧,一個人呆呆地。張家善怕她出事,前去安慰。她最終一臉冷笑,沒心沒肺:
“分了,我和老流這回肯定是要分了!家善,你莫勸我。算是白費老娘好心!不行,老娘要跟算我的青春損失費呢!這回我是跟他是到頭了!什麼玩藝,一個人跟我裝深沉,那是我玩剩了的!好在我倆的紅本本沒領。要不,我要他跟我去辦綠本本!說實話,我倒是要謝一下這個老流氓。他竟然跟我耍起了流氓脾氣,連門都不開!弄得本姑娘一點面子沒有。噓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這下可說他老流是個好人呐?狐狸尾巴出來了吧?這種人我不跟他分,見鬼了!”
張家善傻了。他實在聽不懂,花明容的話是真是假?眼前的花明容,已經深得董留成的深藏不露,變得真假莫辯。她的話,嬉笑怒罵,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不住地感歎,一個人的影響怎麼來得如此巨大?俗話說,“跟着羅漢念陀佛,跟了師娘跳大神”,他董留成倒底給你花明容施了什麼魔法,讓你功夫見長,把我都搞糊塗了?那個第一回上我們稅務分局食堂吃飯,一餐飯連說六個“對不起”的花明容,去哪兒了?
回了分局,董留成開了門。着張家善帶回來的話,讓他一臉悲怆。整個人長歎短籲,像是掉了魂一樣。
天黑時分,董留成出了門。
他躊躇着,去了電影院。
電影院門口熱鬧異常。多了四面八方的人,人頭攢動。隻容得下一個人、兩隻手伸進去的售票窗口,人人像是遇到電影票免費,一個勁地往前擠。窗口的人頭泱泱的,烏啦啦擠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影。
劉雙福如臨大敵,叫出所有人員,站在一旁維持秩序。放映員石偉國搖身一變,着了保安服,一個勁地驅趕擁擠的人,讓人排隊,可人人起哄,圍着他嚷嚷,問他要票,要座位。
熱鬧人群中,多了董留成。
他一連多天跑這裡湊熱鬧。
人來了,卻不擠票,隻往人多的地方鑽。
與外頭的亂哄哄相比,電影院多了一個安靜角落。角落偶爾被夜市攤主占用,打點過劉雙福後,支上幾張餐桌,供多出來的人吃燒烤。更多的時候,角落沒有桌子,站了幾個擡頭望天的人。
擡頭望天的,是小鎮遠近出了名的人。他們不時湊到一塊,各說各話,你來我往,談笑風生。
幾人是常客,很多人認識。其中一位名叫“狀元”,從黃旗營村來;另外一位叫“悶龍”的,從稍遠點的龍泉鄉來。他們不時在街頭晃悠,一晃幾十年過去,一如既往,穿着一成不變的衣服,像是老天養着的,遇不到他們生病的時候,更不知道他們一連幾天在街頭,吃什麼,住哪裡?特别是那位“狀元”,每天頭戴一頂綠色軍帽,格外醒目,仿佛一成不變。隻要見到軍帽,人人會會心一笑,說“狀元”跑這裡來了!
又是桃花盛開。倆人不時出現,夜裡鬼哭狼嚎,似乎是貓叫春一樣;天一亮,大街上人來人往,“狀元”、“悶龍”湮沒在街頭巷尾,他們在四處找尋着另一個女子“小白”。“小白”安安靜靜,獨來獨往。三人碰面,兩個男人會上前,一本正經地撩小白:
“來了咯?”
“小白”嫣然一笑,一臉意味深長。
這天晚上不見了“小白”,“狀元”、“悶龍”四處張望。董留成來了,再次加入其中。幾人一見如故,董留成依舊皮笑肉不笑:
“要說瘋,你倆肯定沒有我瘋。”
“狀元”一見董留成,伸手捂得死死的,害怕董留成又跟他借帽子。董留天沒有向他借帽子。要跟他比瘋,“狀元”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會搶我帽子,沒有瘋。”
董留成這次不再與他争論帽子合誰戴?問“悶龍”道:
“那你說,世界末日是哪天,到時候,老天會塌嗎?”
“悶龍”被問住了。如此深奧的問題,他一時回答不了。
“狀元”急了。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悶龍”回答不了,還敢在我面前比厲害嗎?他甕聲甕氣地道:
“哼,我知道。你不如問我呢!”
一聽“狀元”張了嘴,董留成與他掰扯起來:
“那你說,天塌的時候,我們幾個躲哪裡好呢?”
有人經過幾人身邊,不安地打量着幾個煞有介事的事。有認識董留成的。看到他又跟瘋子攪在一起,吓得不輕,找上張家善,問董留成怎麼啦,跟神經說話?張家善一聽,不以為然:
“你說這個世界,有多少正常的?你以為能正常說幾句話,就不瘋了?我們董神經能跟瘋子對話,是他的造化。他有那個特殊能力。有特殊能力的人,你說他究竟是瘋,還是不瘋呢?”
農行儲蓄所裡。有人将話傳給花明容。
傳話人明顯擔心。
就在傳話盯着花明容,為她擔心時,花明容一臉平靜:
“他董留成要瘋,讓他瘋好了。現在不是多了一首歌,唱得好,叫做‘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嗎?”
再清醒的局外人,也成了懵懂。
兩人的關系,成了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