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問還好,一問,老金焦急萬分:
“怎麼,你沒有看到她?小潤仙不是去找你了嗎?喏,她是順着你來的這條路走的。按理說,你們該遇上才對。怎麼,難不成,你倆沒有遇上?”
“什麼,李潤仙找我去了?”
王志山又喜又驚。喜的是她去找自己,說明她心裡明顯有他;驚的是,小鎮這麼小,怎麼說錯過,就錯過了呢?
一種不好預感,上了心頭。他心裡“咯噔”了一下:
“那我怎麼沒有見到她呢?是不是她遇上什麼事情了?”
王志山的着急,讓老金很快冷靜下來。他勸他别急,安慰他:
“吃飯的時候我還問小潤仙:這段時間怎麼不見王志山過來,你不問問人家怎麼回事?後來有電話過來,有人去接,說電話是他哥老三打來的,她去接了。電話說他的哥開車在山頭,抛錨熄了火,着急要找家修理廠,上山救急。她問我,哪家修車廠有救急的?我說這事你找王志山啊!她一聽,跑出去了。諾,就是朝你來的這條路走的!”
王志山再顧不上老金,小步快跑,跑開了。
小鎮的幾家修理廠,他走進去,又出了門。
沒有一家修理廠說過李潤仙,王志山失望而返。
他一個人回了分局。
這一晚,他坐立不安。
一種深深的自責,上了心頭。他滿是懊惱。他到過的修理廠,大多是有救急的。可他所不知的,是到哪裡救急?李潤仙沒有傳呼,更沒有随身電話,他找遍了小鎮的每一家修理廠,卻見不到她的影子。整個人如同一滴水,彙入大海,在小鎮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去了哪兒,能否找到願意為她上山救急的人?一個個問題,纏繞着他,令他心煩。一合眼,全是車子在山頭待修的焦急,還有,李潤仙眼裡的無助。
一夜煎熬。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加油站。
加油站裡依舊沒有李潤仙。
他整個人焦急萬分。
當晚,下班之後,王志山又去了一趟加油站。
沒有李潤仙,隻有焦急的老金,告訴他,李潤仙人未回來。
他失魂落魄,回了分局。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樓梯口。隻一眼,他頓時眼前一亮,叫出聲來:
“小潤仙!”
看到王志山,李潤仙緊抿嘴唇,盈盈地滿是笑意。
王志山歡喜得手足無措,心在“咕咚咕咚”地起伏着。他沒有想到,一心念念的李潤仙,在尋她千百度之後,會恍如天人,不僅降臨人間,還來到自己面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嗎?
像是久别重逢,更像是兩個走失的人重新站到一起,兩個人恍如隔世。
一個笑意盎然,一個語無倫次。
壓在王志山心頭的話太多,他想着老金說的,奇怪地問,你到哪兒去了?你怎麼來的,昨晚你去哪兒了,你哥的車子怎樣?
李潤仙輕輕笑着,兩嘴在往上翹,卻是抿得緊緊的,不說一話。她一身鮮紅的夾克,穿在身上,顯得喜慶,在國稅分局傍晚的餘輝下,分外紅豔;一條黑色的安綸庫,勾勒着曲線,讓她溫婉妩媚。和國稅分局靜谧的傍晚相比,她分明是一朵跳動的火焰,燃燒得分外奪眼。她依舊話少,面對王志山的一連串問題,不急于回答,而是雙手揣在衣兜,不時看他,安靜地笑。時間久了,打量四下,她目光轉向樓梯,眼睛在閃忽着,似乎在說:
“你難道就想我倆像傻子一樣,一直站在這裡嗎?”
王志山回過神來,忙不疊地上前,請她上宿舍。
宿舍樓道站了張興福。他在探頭四望,在招兵買馬打麻将。見到王志山,他不管不顧他身後的李潤仙,攔下了他:
“阿囊,你是不是該來上班了?”
“上班”是張興福叫人打麻将。王志山不聽張興福的“三缺一救急如救火”,請李潤仙進了宿舍。
張興福在他身後吼了起來:
“說好了嘎,你王志山可是要拿着端着臭架子呢?這頭三缺一,差的人就在路上。你來應下急,可行?”
李潤仙不想打擾王志山,更不想讓王志山為難,不安地看向王志山,小聲道:
“人家在叫你呢。有事,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回去。”
一頭是好不容易到來的李潤仙,一頭是心急火燎的張興福。王志山心裡一百個不樂意,隻有硬着頭皮,去了麻将室。人在麻将室心不在焉,聽到李潤仙叫他:
“你忙,我走了。”
王志山起身去追。
可李潤仙下樓,轉身消失不見。
王志山失望而歸。
張興福還在發火。王志山折回麻将室,一把将手裡的香煙統統甩到麻将桌上,再出手,攪亂了壘好的麻将:
“要煙的話,拿去,拿去!從今往後,你們誰也不要再叫我打麻将!我不陪你們玩了!”
等到他再次下樓,可院子空空蕩蕩,哪裡還有李潤仙的影子?!
第二天,他去找了人在營業窗口的李潤仙:
“對不起,昨晚對不住。”
李潤仙低頭在忙,輕描淡寫:
“沒什麼。你們打你們的麻将,我又沒說你什麼。”
對方越是不痛不癢,越是讓王志山心痛。
曾經令他寝食難安的問題上了頭:她是不是沒有接納自己?
從加油站回來,王志山再不碰麻将。
這天他街頭收稅回來,人走到分局門口,一不下心,和人碰了個滿懷。人站定了,看清楚對方是加油站的陳東,王志山愣住了:
“怎麼,是你啊!對了,你怎麼來了?小潤仙呢?你們加油站不一直是她在跑我們這兒嗎?”
陳東看着他,笑了笑。是的,他除了夜間加油,偶爾才會在白天頂上外出的金元華,去值行政班。平時的工作,他除了代金元華值班,會和金元華一樣,專做李潤仙等人做不了的押運購油和賣機油的工作。為此,他極少到國稅分局來。跑國稅分局的事,向來是李潤仙或者老金。隻是今天,他手裡拿了新買的發貨票。聽王志山問自己,他搖了搖手中的發票:
“小潤仙有事,來不了。是老金讓我來,替她領發貨票。”
王志山怔住了:
“那,小潤仙去哪兒啦?”
陳東一說事,急得王志山三步并作兩步,去了加油站。
加油站裡,氣氛嚴肅。金元華和老金臉色鐵青,剛吵過一架。另一頭,李潤仙人在邊,低頭站着,似乎哭了,眼角紅紅的,一臉委屈。她眼角的淚光,更似一把尖刀,刺得王志山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一把:
“怎麼啦?”
老金往臉上擠了擠皺紋,一張口,笑得比哭還難看:
“沒有多大事,全是元華小題大作。本來,小潤仙去農貿市場買了芋頭,可遇上了黑心販子手。明明買的是五十斤,可元華奇怪她為什麼一個人就搬回來了?我說買多買少就算了,可元華多事,一口咬死說不可能有五十斤,過了稱。結果,一過稱,四十斤不到!這下,小潤仙翻了臉,說加油站她不在了,哭成這樣!”
看着加油站昔日平和喜氣的氣氛茫然無存,王志山撥了國稅分局的電話。
很快,加油站來了三人。
來的人是李行春、李志友和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