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謀定而後動。沒有了張興福的反對,個體稅收改革的事情,重啟日程。
随後王志山、董留成分頭去了工商所。
江北工商所裡,正是趕集天。
趕集的人多,整個農貿市場湮沒在一片嘈雜聲中。
在去工商所前,董留成走到了國稅分局的鐵皮崗亭前。
當值的李得淼,見到董留成前來,揚了揚手中的幾份完稅證,一臉嘻笑:
“縣裡馬上推行定點屠宰,鮮肉銷售的各種稅收,接下來要交給定點屠宰場代征;地稅局取消了屠宰稅,隻有我們國稅的還在這裡喝風!你看,來了半天,就這麼幾個外來戶,稅款幾角幾分錢,你計算下征稅成本,還頂不上我一個人的工資呢,值嗎?我們是不是該改一改了?要不然,我都成留守幹部了,還要我站好最後一班崗,什麼拿屁股當腦袋;讓我來,又沒我什麼事。真想不通,領導是怎麼想的?”
董留成苦笑。他上下打量鐵皮崗亭,想着多年來,這裡不止一次為鮮肉稅收焦灼,而一切煎熬即将成為曆史,他又喜又驚。是啊,時代在變,稅收一成不變,行麼?
在聽說董留成要找工商所的普所長後,李得淼帶路,二人去了工商所。
工商所辦公室鬧哄哄的。
普所長在大聲訓斥着為一名收費員。收費員因為收不下幾個大背簍的攤位費,惹得他惱火,還了嘴,普所長大發雷霆。收費員無奈,戴上紅袖套出了門。
幾個背大背簍的攤販,被收費員又拽又拉,請到了普所長面前。
董留成和李得淼幾次想張口說事,可普所長顧及不暇。他聲厲俱下,聲音一陣高過一陣,質問大背簍:
“說說,你們為什麼不繳費?建蓋這麼大一個農貿市場,要錢的嘛,你們不交錢,國家拿什麼錢來給你們建農貿市場?”
幾人怔住了。有人看到了身着稅務制服的董留成和李得淼,沒了進門時的嚷嚷,緊抿了嘴,不說話。
沒有看過普所長辦公,一切令董留成和李得淼新鮮。兩人不發話,另找了個地方坐下,想看看普所長如何解決這起糾紛?
一看兩人走開,背背簍的一人嘟囔了幾句。這話如同火星子,一下子點燃了一堆幹柴。背簍們瞬間爆發,沖普所長七嘴八舌,吵上了:
“憑什麼我們來賣這麼點東西,要收這麼多錢?”
“是你們幫我們澆過一瓢水,還是給我們施過一把肥料?”
“不交不交。我一背簍菜,還賣不到五角錢呢!你們要收我五角錢,當我們的錢大風刮來的!”
普所長發了火。他沖上前,去挽住其中一人,不讓他走,要他交了錢再走人;可對方一看沒了身着制服的董留成和李得淼,扭動開了身後的背簍。
拉扯中,幾人左推右搡,像是絞肉機一樣,将普所長一人狡進了包圍圈。
混亂始料不及,打了普所一個措手不及。他頭頂大蓋帽,卻在幾隻大背簍包圍下,被團團圍住。幾人轉動着身後的背簍,和他像是扭起了二人轉,讓他暈頭轉向。
普所長的大蓋帽掉地,人在背簍中間,像是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急流漩渦中。人氣喘籲籲,站立不穩,一個踉跄,險些倒地。
一看普所長身處遇險,董留成和李得淼吃了一驚。兩人同時起身,沖進人群,拉站了幾隻大背簍,大聲道:
“搞什麼搞什麼,是不是真要這樣鬧?”
聲音很大,讓所有人停了下來。
普所長低頭撿拾起落到地上的大蓋帽,喘息不定;李得淼手擡高了,手指一名背大背簍的人,一張口,震得整個辦公室“嗡嗡”直響: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幾個要幹什麼?不想交費就想到農貿市場擺攤?擺攤交費的道理,你們懂不懂?不想交費,你們來農貿市場幹什麼!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做客還不想随禮,想吃白食啊?”
大背簍們被怔住了,看了看大嗓門的李得淼,又看了看一身威嚴的董留成,不吭聲。
或許是一番拉扯之下,幾人累得沒有力氣;或許是董留成和李得淼的出現,讓幾人心生畏懼,一陣嘀咕後,大背簍們掏出錢,交了費。
亂哄哄的辦公室恢複了應有的秩序,驚吓不已的普所長,臉色由青白變得紅潤。他請董留成和李得淼坐進了他的所長辦公室。
聽明白了董留成此番前來的用意,普所長滿臉堆笑:
“哎呀,這個好說,這個好說。不說我們工商、稅務是一家,我們在這個地方,本地方人辦本地方事,縣官不如縣管,你們有什麼事,咱不得照應着不是?大家有什麼要相互幫襯,你們的事情,好說、好說。你們稅務要搞大手筆,要改革,是好事。再者說了,我們很多工作,還得仰仗你們稅務局呢!沒有你們管得緊,有些商戶連執照都不來找我們辦。你看看,就剛才,幾個小攤販,屁大點事,還得我這個所長出面——要不是你們,他們可能還不一定交呢!”
說完這話,普所長叫來辦事員,給董留成送上了個體工商聯合會長、各個體勞動協會主席的名單。
另一頭,王志山和李躍文去了龍泉工商所。
找工商所長前,他去了曾經工作過的龍泉征管點。
曾經熟悉的龍泉征管點,物是人非。國地稅分家,将他分給了地稅,被洪躍進大手筆一揮,拍賣給了當地的一位名叫趙政的個體戶,如今改頭換面,做上了餐飲,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飯店。
店主趙政見到王志山,放下手中正在摘的菜,跑了出來,滿臉帶笑、:
“小王師,今天刮什麼風,把你給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