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晏心頭一跳,眼睫也跟着顫動了下,如同被風吹動的落葉。
他按下難言的情緒,輕描淡寫道:“我好端端在這。”
“可師兄死了。”沈谕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你是誰?”
他的神色沒有異常,可宋懷晏覺得他狀況不對。現在還是白天,難道又犯病了?或是在娑婆境太久,魂魄受了影響?
宋懷晏正想去查看沈谕的情況,卻聽院中傳來細微的聲響,沈谕反應極快,已先他一步往外,他快步跟上前,就見院牆上趴着一個人,兩手扒拉着牆,一隻腳正往裡探。
沈谕正要出手,宋懷晏忙抓住他的手阻攔,同時朝牆那邊低喝:“宋愛國!”
那人聞言一哆嗦,“啪”地一下,摔了個狗啃泥。
他艱難地爬起來,摸着自己摔疼了的下巴,罵罵咧咧:“都說了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你鬼鬼祟祟爬牆做什麼?”宋懷晏無語。
“我看你不在兩不宜,就來找你啊!誰讓你前後都鎖了門!”被叫“宋愛國”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量不算高,五官秀氣卻不文弱,一雙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帶着一股這個年紀少年的那種純天然的清澈愚蠢。
宋懷晏這才想起,因為要替趙斌解執,他在諸事堂的前後門上都落鎖并加了封印。
“還有,你自己平時不也老翻牆嗎?”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很是憤憤不平,一擡頭看到宋懷晏身後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哥!他他他……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
宋懷晏意識到自己還抓着沈谕,忙松開手,側身将人略微擋在身後。
“他是我遠房師弟,從前在山上修道,現在下山曆練,要在咱們家住上一段時間。”他把之前瞎編的那一套又胡亂說了一遍。
“師弟?道士?”宋愛國上下打量着沈谕,“你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宋懷晏:“我沒告訴你的事多着呢。”
宋愛國:“……”
“你這到底是哪裡撿來的便宜師弟?”宋愛國摸着下巴,“看着不像個正經人。”
宋懷晏:“?”
怎麼就不像個正經人了?他師弟怎麼看都是清風朗月、出塵絕世的仙人!
宋愛國他拉過宋懷晏,趴在他耳邊說: “哥,他其實不是人吧?”
他雖然做了附耳的動作,但說話一點都不小聲。
宋懷晏捂住他的嘴巴:“你小子才不是人!”
宋愛國嗚嗚大叫:“哥你清醒一點!别被他把魂都勾走了!”
然後被他哥拖到角落按着頭一頓“愛的教育”,兄友弟恭地大打出手。
片刻後,宋懷晏将鹌鹑似的宋愛國提溜到沈谕面前:“叫沈哥。”
宋愛國:“?”
沈谕:“……”
兩人各自扭了頭。
宋懷晏朝沈谕介紹:“這是我弟弟,宋愛國。”
“别叫這個名字!”宋愛國尖叫,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可以叫他小愛。”宋懷晏按着他剛剛被揍亂的頭發揉了揉。
宋愛國仿佛被順了毛,低頭老老實實叫了聲:“沈哥。”
另一邊沈谕卻依舊一言不發,宋懷晏隻好打圓場:“天都黑了,咱們先回兩不宜吃飯吧。”
沈谕剛才有些異常,宋懷晏摸不準他現在的狀态,但因為小愛在,他也不敢貿然試探,隻能先靜觀其變。
他拍了拍小愛的腦袋,推着他往門外走:“你不是說這兩周學校有事,不回家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切,狗咬呂洞賓!”小愛一臉氣鼓鼓,“還不是擔心你!”
“嗯?”
“年紀輕輕就關節風濕老寒腿的,這不快清明了,你一個人要做那麼多活,忙得過來嗎?”
“臭小子上了大學就是不一樣啊!會關心你哥了?”宋懷晏勾着他的肩膀,眼角含笑,“可你那點蹩腳的手藝,我不如在佛前求五百年求你别回來給我添亂!”
“宋懷晏!嘴巴這麼臭,會讨不到老婆的!”宋愛國破口大罵。
兩人一路勾肩搭背,打打鬧鬧,沈谕就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面,眼底神色不明。
*
冰箱裡儲備的是兩個人的食材,宋懷晏路上特地去菜場買了一堆雞鴨魚肉,現在正在廚房裡忙活。
沈谕和宋愛國,兩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面對面坐在飯桌前。
沉默了半小時後,還是宋愛國忍不住開口:“沈哥,你從前在哪個山頭修道啊?”
沈谕眼皮不擡,淡淡道:“落春山。”
宋愛國努力思索了下:“有這個山嗎?我怎麼都沒聽過。”
沈谕不接話,他繼續問:“那我哥以前也在這個什麼落春山?他也是道士?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哥是不是也會道法?你們修道是做什麼?捉鬼還是捉妖?”
他噼裡啪啦問了一堆,見沈谕一直冷着臉,覺得無趣,哼哼唧唧道:“不會隻能算命騙錢吧?”
“我也會些拳腳。”沈谕忽然慢悠悠答了一句。
宋愛國:“?”
“什麼拳腳?”宋懷晏端了一盤糖醋排骨和一盤土豆絲出來,“你們兩聊得不錯啊?”
他本以為沈谕的性格加上現在失憶的狀态,應該不會怎麼搭理其他人。
“沈哥來咱們家做客,我不得好好招待嘛!”
“哦?用你這隻會吃飯的嘴招待嗎?”
“哥!在外人面前,你不能給我留些面子嗎!”宋愛國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