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姑回憶着撿到令月的那天,六七歲的小人兒,衣衫單薄破敗,鞋子也沒穿,被凍得青紫,縮在府外的石獅子角落,神志不清地來回喃喃着“往南走、往南走”,“活下去、活下去”。
“老奴将她撿回府,請大夫診治後,等月兒醒了,便記不得從前的事了……”
一行人聽了令月小時的遭遇,心情都沉重不已,聞商弦心更是感覺像被刀子割了似的抽疼。
回春把完脈,開了副安神的藥便出來了,說隻是受了些刺激引起短暫性昏厥,一會兒就醒了。
聞商弦沉吟:“此事是我疏忽,往後會注意些。”說着她擔憂地望向屋内,不知是否該探查一下令月的身世,隻是十年前的事,該從何查起……
夜深,衆人皆一一離去,唯聞商弦獨守在床邊,握着令月的手不放,聽着令月偶爾的呓語呢喃,内心思緒萬千。
“站住!降者不死!”
光影斑駁的密林中,一匹快馬飛速掠過,身後馬蹄聲、叫喊聲不止。
“這次若平安逃出去,我們隐居吧,隻有我們兩個人。”馬背上坐在後方的人湊在懷裡的人耳畔說道。
被牢牢護在懷裡的人緊張地抱住她的胳膊:“好,都聽阿商的。”
“放箭!”
後方窮追不舍的追兵見兩人執意不降,厲聲高喊。
破空聲傳來,馬背上的人心一緊,握住馬鞭往馬屁股上狠狠一抽,馬兒吃痛地向前疾奔,往密林深處疾馳。
後方的馬蹄聲漸漸停歇,隐約傳來哀嚎。
懷裡傳來興奮的聲音:“阿商,那些人沒追過來了,我們安全了是不是?”
“是,我們安全了……”後面的人氣息有些亂,但懷裡的女子剛經曆劫後餘生,正在暢想兩人美好的将來,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太好了!以後再也沒人來打擾我們了!”
“我們就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隐姓埋名,我們就做最平凡的一對妻妻,一起種田、做飯、洗衣服,到時候還要、我還要給阿商生一個可愛的崽崽……”她臉頰紅撲撲地回頭望着她,眼裡閃爍着嬌羞和向往。
阿商笑了一下:“好啊,要一個白白胖胖,跟小月亮一樣可愛的小豬崽。”
她嗔怪:“你才是小豬!”
幾聲輕笑在林間響起。
漂亮的少女還在說些什麼,身後的女子卻已聽不清,低聲說了一句:“小月亮,走,向前走,要……好好……活下去啊……活下去……”
随即不等對方反應,栽倒在她身上。
她這才慌了,回身慌張地抱住她的身體,看見她背上赫然插着兩三支箭,血腥味撲鼻而來。
“阿商,阿商,你怎麼了?你别吓我,你說話啊!我害怕,阿商……!”
密林深處,鳥雀撲棱着翅膀飛向遠處。
“阿商——”
令月猛然驚醒坐起。
聞商弦立即從瞌睡中驚醒,見她醒來欣喜地抱住她:“小月亮,你醒了,沒事吧……”
令月茫茫然回神,轉頭看見熟悉的面容,夢中令人絕望窒息的感覺紛至沓來,她猛地撲進她懷裡,失而複得般抱緊她喜極而泣:“少主……”
聞商弦心疼地抱緊:“哎,我在呢,莫哭,沒事了……”
安撫了好一會兒,令月才平靜下來,聞商弦擁着她躺下。
令月變得黏人得緊,死死地貼着她。
聞商弦動了動胳膊,輕笑:“松開些,我又不會跑。”
令月松了一點點,繼續貼着她。
聞商弦摸着她的背,輕撫着:“做噩夢了?這麼黏我。”
令月悶悶地“嗯”了一聲。
“夢見什麼了?”
令月搖頭,不想說,好像怕說出來就會靈驗似的。
她不想說,聞商弦也不強迫她,隻是想起她醒時的那個稱謂,倍感親切:“我聽見你叫阿商,是在叫我吧。”
令月低低“嗯”了一聲。
聞商弦興緻勃勃道:“我喜歡這個,以後你都這樣叫我好不好?”
令月擡頭,看見她眼裡盈滿笑意說:“不想聽你叫我少主了,生分得很,阿商就很好,我聽着就心生歡喜。”
“好。阿商。”令月水蒙蒙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着她,應道。
聞商弦心頭微動,俯身含住她的唇,克制地吮了一下便退開了。
“小月亮,不用怕,往後我會好好護着你,陪着你。”她深情凝視着她承諾道。
令月抱着她的胳膊緊了緊,一顆不安的心随之安放。
聞商弦側頭自然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有意無意地說:“方才我還聽見小月亮喊娘親母親,可是想家人了?”
令月眼神茫然:“有嗎?”顯然已經不記得。
聞商弦眼神暗了暗,撫摸着她的臉頰:“許是我聽錯了。不過要是你尚有家人在世的話,記得告訴我,我會幫你找到她們的。”
“嗯。哪天我想起來,就告訴阿商。”令月垂下的眸子裡眼波平靜。
聞商弦轉頭望了眼窗外濃重的夜色,道:“先睡吧。”
令月這才仿佛多了點平日慣出來的嬌矜,貼着她:“不要,睡着了醒來你又要不在,消失好久了!”
聞商弦笑着讨饒:“姑奶奶,這次是我不小心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你才許久不來的,别怪我了好嗎?”
令月擡頭摸了摸她的額頭,确認體溫正常,又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才放下心,但依舊不松口:“我又沒怪你,你不來我還輕松呢。”
聞商弦牙癢癢的,想咬點什麼東西,磨了磨才道:“我這是遭人嫌了啊。”
令月擡頭睨了她一眼:“哼哼,誰敢嫌少主呀。”
聞商弦失笑:“那我明天陪你一日,帶你出去遊玩好不好?”
令月撇了下嘴角,壓住喜悅,淡淡說道:“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要求你!”
聞商弦愛死她這副傲嬌的樣子了,低頭猛親了幾下:“我說的,我說的。”
夜色下,兩人說說笑笑地伴着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