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空氣仿佛靜止,沒有一絲風。
南蕊和楊語佳并排坐在後院,一人拿着一把叉子吃西瓜。
楊語佳食之無味。
南蕊之前不是這樣的。
楊語佳看向她,胸腔裡像是憋着一股氣。
很憋屈,很難受。
南蕊卻看向她笑了笑,将叉子放回果盤裡。
【怎麼了?】
怎麼了?
明知道她在想什麼,還明知故問。
楊語佳埋頭吃西瓜,不理她。
南蕊的笑容淡了。
她知道,楊語佳是在擔心她。
滿心苦澀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楊語佳氣憤地将西瓜塞了滿嘴。
然後一抹嘴,嚼啊嚼,像是在發洩。
“蕊蕊,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楊語佳問。
南蕊捏緊了手中的叉子,西瓜上的汁水掉落在地上,不遠處的螞蟻聞着味爬了過來。
她點點頭。
記得。
楊語佳望向前方。
天空一如多年前,湛藍無雲。
“以前這附近有一個舊公園,暑假的時候,我們一群小孩總跑到裡面玩。”
南蕊還記得。
不過那個公園在她們高中的時候就拆了。
小時候,一到暑假。
她和楊語佳就和附近的小孩兒一塊兒,作業也不寫,頂着大太陽,也不怕曬。
一玩兒就到了太陽落山。
各家的父母罵罵咧咧的來領人。
南蕊從沒有被罵過,還想接着玩,楊語佳卻已經不敢玩了,扯着她就往家裡跑。
“你可是孩子王,”楊語佳似乎已經消氣了,轉頭看向她,語氣中還有些懷戀,“調皮搗蛋的事都是你帶着我們做的。”
這些事已經很久遠了。
但是其實想想,腦海裡各種回憶像是播放回憶錄一般,曆曆在目。
遠嗎?
遠的是那個熱烈又熱愛生活,永遠笑着的她。
南蕊突然想明白楊語佳為什麼生氣了。
她在氣她為什麼還不肯走出來。
楊語佳和方君,還有徐敏。
她們的目的從不是要她談戀愛,而是走出來。
她們要她和人交流,和這個世界交流。
不要總是拘束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時光荏苒,過去的都過去了,活着的人總得往前走。
南蕊明白。
可是殘破的她沒有勇氣面對這個鮮活的世界。
逃避,偏安一隅,才是最适合她的。
地面上已經有一大攤汁水了。
成群的螞蟻圍成了圈,不遠處還有陸陸續續趕來的。
南蕊将已經沒有了涼意的西瓜吃掉,又起身去了廚房拿了紙巾,蹲在地上将地面清理幹淨。
楊語佳看着她瘦瘦的一隻,又不免紅了眼睛。
急什麼呢?
誰比她自己更清楚呢?
楊語佳從旁邊扯過紙巾,也蹲了下去。
“我來吧,你不是讨厭螞蟻嗎?”
說完,她利索的清理完了地面,然後連帶着南蕊手裡的紙巾一起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南蕊還蹲在地上,然後仰頭看着她。
“好哇!”方君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然後站在了門邊,叉着腰一臉的不忿,“你們背着我吃獨食!”
然後又看見南蕊蹲在地上,地面上是朝四面八方慌忙逃竄的螞蟻。
方君又叫了一聲:“好啊!你們玩螞蟻也不帶我!”
南蕊:……
楊語佳:睡覺睡傻了吧……
最後,兩盤西瓜都被三個人解決了。
楊語佳被方君拉着看螞蟻搬西瓜子。
南蕊因為讨厭螞蟻所以躲過一劫。
洗好果盤,南蕊就去了前面。
店面還是需要人看着的。
開店時間久了,南蕊其實已經摸清楚了規律。
大概率知道今天不會再有顧客。
所以南蕊點開了手機,連上了店裡的藍牙音響,開始播放音樂。
她自己則是坐在吧台裡,随手拿了一本書在看。
舒緩流暢的音樂在每朵花上跳動。
順着門縫飄到了門外。
紀衡過來的時候就是看到的這幅場景。
光影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南蕊穿着淺黃色的裙子坐在吧台裡,長發随意的挽在腦後,臉頰邊垂散着一些碎發,勾勒着她恬靜的臉龐。
玻璃易碎。
門後的人也是。
紀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樣的錯覺。
南蕊翻過一頁書,擡頭時卻不經意的瞥見了門口站着的紀衡。
紀衡像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露出了他一貫羞澀的笑,然後推門而入。
“姐姐在看書嗎?”
他一如既往的活力滿滿,語調上揚着,滑入了南蕊的耳朵裡。
南蕊朝他微微點頭,又問他:【今天也要買花嗎?】
“上次買的百合還在開呢,”紀衡搖了搖頭,“今天來這塊兒買點東西,路過花店進來看看。”
南蕊頭一回不知道該怎麼弄。
他不算朋友,勉強算個熟客吧。
除了後院玩螞蟻的兩人,她店裡從沒有久待的人,聊天既不方便她也不知道聊什麼。
南蕊隻好讓他坐,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紀衡起身接過,笑顔頓開:“謝謝姐姐。”
南蕊現在已經對這個稱呼徹底免疫了,點點頭就又回了吧台裡。
紀衡喝了一口就将紙杯握在了掌心,仔細看可以看見微微的變形。
“姐姐,這家花店開多久了?”
南蕊翻書的手一頓,剛拿起書簽又夾了回去,用手指示意有兩年了。
其實還不到兩年,但這些不重要的細節也沒必要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