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臨死前有些糊塗了,才讓梅子的大哥套出了話。
梅子大哥根據奶奶留下的線索終于找到了當初收養梅子的人家。
這家人在鄉下,對梅子很不好。雖說并不動手打她,卻純粹隻拿她當使喚丫頭用,天天幹不完的活,卻從來不給吃一頓飽飯。
梅子大哥和母親找到她的時候,十八歲的姑娘又瘦又小,隻剩一把骨頭。
梅子大哥想把妹妹接回去,那家人自然不肯,還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大筆錢。
偏偏梅子又是當初由親奶奶送過去的,人家有人證,去找公安調節的時候,梅子的養母就哭天搶地地叫屈,說這些年為了養活梅子花費了多少多少的糧食、精力,胡攪蠻纏地讓人頭大。
梅子大哥沒辦法,為了湊錢,铤而走險去工廠偷東西,結果被當場發現,又在逃跑時誤傷了一名保衛人員,就這樣被直接判了三年大獄。
梅子母親本就多年思女心切,又遭逢這連番打擊,也徹底支撐不住,開始一病不起。
關鍵時刻,是顧英傑帶着兄弟幾個幫忙贖回了梅子,又送梅子母親入院治療,為此甚至把家傳的一對銀镯子都抵給了劉五爺。
蘇麗珍遇見他的時候,就知道他那會兒正缺錢,也知道他湊錢是為了幫兄弟,隻是不了解這個中細節。
直到後來,她無意間向丁大勇打聽幾人在工地的表現,才知道了這件事的原委。
那時因為有蘇麗珍給的那筆錢,梅子被接回來後,和她母親一起得以好好調養了一番,身體恢複得不錯。
夏天天氣正熱的時候,梅子經常來給顧英傑幾人送午飯,有時還伸手幫忙幹點散碎的零活。
正巧那段時間,丁大勇也常往工地送冷飲、綠豆湯之類防暑降溫的小吃。接連幾次碰見女孩在,就讓人把東西也分給女孩一份。
沒想到梅子人雖怯懦,卻極有原則,從來不肯拿工地發的任何東西。
顧英傑兄弟幾個把自己那份分給她,她也不肯要。
丁大勇因此印象深刻,後來一點點就從嘴快的大河那裡了解了這姑娘的來曆,自此越發對顧英傑另眼相看。
他也時常為這事誇獎蘇麗珍眼光好,字裡行間都流露出對顧英傑的看重。
而蘇麗珍知道這些事後,顧英傑的人品自是不必再說,她對那個叫梅子的女孩則印象很深。
如今有機會見面,她看着對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即便羞澀腼腆、也掩不住真誠喜悅的神色,心裡第一時間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能在經曆了那麼多磨難,知曉了自己身世的殘酷真相後,依然保有這樣純真平和眼神的姑娘,蘇麗珍找不到理由不喜歡她。
她朝着對方再次彎起唇角,笑眯眯道:“看我,光顧着說話了。梅子,顧大哥、大河哥,咱們先進屋,坐下細聊!”
正好這時,李翠英見她久不回來,耐不住出來看看。
她記得顧英傑。想起之前蘇衛華手術住院,這小夥子特地來醫院看望,加上丁大勇常提起這個人,當下便一眼認了出來。
李翠英立即十分熱情地招呼三人進屋。
不過顧英傑和大河都拒絕了,直說時間不早了,馬上還要去丁大勇家。
李翠英看他們态度堅決,隻得作罷。
蘇麗珍便跟李翠英說,讓她幫忙從之前張表舅送的那些山貨裡取一些來,直接讓三人帶回去。
顧英傑當然不答應,可他剛要說話,蘇麗珍就搶在他之前開口:“顧大哥,你别拒絕。正如你之前說的,你來給我們送節禮,既然是節禮,自然要有來有回。”
她看着三人,眉眼含笑:“你們總不會是打着‘一杆子買賣’,送完這一次,往後再不跟我們家來往了吧。”
大河趕忙道:“哪能呢,您看得起咱們,那咱們就不能掉鍊子!”
說着,又捅咕了一下顧英傑,“老大,您看人蘇小老闆多敞亮,咱就聽人家的吧!”
顧英傑看着眼前氣質極為出衆的女孩,目光有一瞬間的複雜,不過很快又移開目光,也沒再說拒絕的話。
很快李翠英就去而複返,拿來許多山貨野味。
大河看見其中一對山雞,眼睛都亮了,朝着李翠英一陣嘿嘿傻笑,好話不要錢地往外冒。
蘇麗珍留意到梅子一直在看飯店的招牌,而且嘴唇微動,應該是在分辨上面的字,想了想,便故意問大河道:“大河哥,我聽說你算賬很快,就是有些字寫得不太準,大家都建議你多練練,以後說不定能當個專業的核算人員。”
“我昨天恰巧在整理上學時用過的課本和筆記,不知道這些你有沒有需要的?”
她确實聽丁大勇提起過兩回,說大河嘴快,腦子也快,記賬算東西這方面比别人都強,就是可惜文化程度不高,字總寫得丢胳膊少腿的。
大河聽完一愣,張嘴就嚷嚷起來:“練啥啊!我用腦子記就行,就我這筆爛字還費那個……”
沒等他說完,一直留意着蘇麗珍和梅子的顧英傑卻用胳膊肘輕搥了他一下。
大河不解,側頭看過來,就見顧英傑的眼神往梅子的方向掃了一下。
大河又去看梅子,隻見小姑娘一雙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瞬間會意,趕忙道:“啊,是、是!就我這筆爛字可不得多練嘛!那啥,蘇小老闆,那就麻煩你了,把你不用的啥課本筆記的都給我好了。”
顧英傑聞言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蘇麗珍道:“隻給我們小學的就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