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後,原本裴家就隻有一個裴容詩要到墨池居去聽講學字,教學之事全看她自己的快慢,而裴容詩也算天資聰穎,不拘是學詩還是寫字,常常學的又快又準,于是夫子也不過于嚴厲,甚而也不曾要求她日日進學。
如今雖然來了一個裴容蘭,但她到五月初八,就要滿十二歲,在家中時同樣學業勤懇,父母敦促教習,如今也不必跟着到墨池居上課。
如此一來,兩個小姑娘一拍即合,幾乎日日都帶着侍從往外跑,先從内城的大街小巷逛起,辰時用過膳就一起出去,等到了日落時分,就帶着大包小包的各色物件回來。
于是不過幾日時間,不單是錦繡樓和婉居,就連裴元辰的平安居,都添置了不少或稀奇或有趣或平常的物件,不拘大小。
單是各色香囊,什麼鎏金镂空香囊,珊瑚色如意香包,彩繡祥雲香囊……如今各式各樣三四個挂在裴元辰的床帳上,幸好裡頭都是靜心甯神的香藥,氣味恬淡。
初來乍到,裴容蘭來時隻用了一架馬車,并一頂軟轎,故而所帶行李也不多,許多所需物件都需慢慢添置。
于是今天要去添置文房四寶,明日要選料子裁兩身春衣……借着種種事由,裴元辰、裴元逸得了兩套上好的文房四寶;而又給三房夫婦送去了暖玉枕頭,說是安神養心。
至于裴容詩、裴容月,同是女兒家,則更好送禮了,裴容月雖仍舊關在院子裡練琵琶,但也不影響三個姑娘間書信傳物。
隻是這樣的日子約摸過了四五天,裴容詩方上了幾日學,到了驚蟄前天夜裡,日落時分便見天邊烏雲翻湧,風聲大作,吹的平安居裡的竹子撲撲簌簌不斷翻湧,諸人連忙早早關了院門。
等到天色一暗,便聽雷聲轟隆,仿佛有千軍萬馬奔騰般在天際中滾滾而過,約摸到了夜半,就聽見嘩啦一聲——雨水已是連綿而下。
這場雨來的氣勢不凡,原本屋中已經漸漸停了炭火,可竟引來春寒料峭,隻得再次點起一些炭爐,借以驅寒除濕。
此後雨水淅淅瀝瀝,淋漓不絕,等到卯時起身一看,隻見天潮地濕,仿佛是碧城共太師青鋪天染就,一筆渲染。
天地間濕漉漉一片,雨霧朦朦,煙雨暗千家。莫說出門去,就是站在廊下聽雨,也覺得一片春潮氣息撲面而來,于是平安居裡,隻能聽見雨打竹葉的沙沙聲,屋檐上雨水潺潺流下。
終于在驚蟄後的第四天清晨,雲收雨住,春雨潤如酥,此時天地間清澈如一碧汪泉,而放眼望去,晴藍天空之下,水蔥綠畫卷鋪就天地底色,漫山青嫩而其間粉雲紫霧,爛漫春色如丹彩灼目,清新自然而心曠神怡。
裴元辰起身後,嫩黃金烏方跳出天際,裴元辰靠在躺椅上,正就着這春光燦爛讀一卷詩詞,卻見兩個爛漫少女闖入窗前。
“哥哥!”裴容詩眉眼俱笑,“今日放晴,我們出去春遊踏青吧!”
裴元辰坐直身子,不禁露出笑意,“好啊,你且讓雲畫雲香準備吧。”
裴容詩笑着伏在窗台上,“你瞧,蘭姐姐給我也裁了一身春衣,這顔色可好看?”
裴元辰笑着打量了一下裴容詩,隻見是上身一件姜紅色連帶小衫,下邊是一件蘇梅粉的羅裙,于是又道:“你且轉一圈,我看看後身如何。”
裴容詩笑盈盈站直了身子,轉了一圈,裙擺如花瓣浮水,十分鮮妍可愛。
于是裴元辰眉眼含笑着誇贊,“很好看,蘭兒的衣裳也是新近方做的嗎?”
裴容蘭宛然一笑,“是呢,和容詩的衣裳是一匹料子,哥哥也覺得好看吧?”
裴容蘭身上是同樣顔色的對襟長衫并絲質羅裙,水盈盈的,到底年歲長一點,身量高,更顯的清新脫俗。
裴元辰起身一面笑着誇贊,一面掀開簾子走到廊下,看了看天色便道:“正好準備些膳食,趁着太陽好,可以出去踏青。”
裴容詩拉着裴容蘭的手走過來站到裴元辰身邊,一起看看天色,“哥哥,不知道大哥哥和月姐姐有時間沒有,今天天氣好,要是可以一起出去玩可就更有意思了。”
裴元辰低頭看了看妹妹,“大哥今日怕是沒有空閑,這幾日下雨,大哥前幾日還說天晴了要到茶莊上去,現在這個時辰,恐怕早就出城了。”
“那月姐姐呢?要不我讓人去問一問吧?”裴容詩輕輕晃了晃裴容蘭的手,繼續說着。
“月兒那裡倒是可以遣人去問,隻是也不一定能一起出去。”裴元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