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會如惠妃派人來交代的那樣,興許宮中十天半個月都要忙于這位郡主的接風洗塵,又或許要安排一場都城中貴女千金們的賞花宴,令諸位都認一認郡主的容顔;
但沒想到剛過去了兩天,惠妃便又傳話,召見裴容蘭,自然的,裴容詩和裴元辰一同進宮。
隻是這日動身進宮前,三位公子小姐都帶了各不相同的補品——來傳話的太監德全,見面時提了一句,惠妃娘娘因着前幾日風雨料峭,偶感風寒。
于是裴容蘭專門拿了一支百年老參,正是她母親珍藏許久的好東西,臨行前交給她,以作給惠妃的見面禮。
這位小姐又思量着風寒宜潤肺養氣,于是另外配了阿膠燕窩等物。
裴元辰和裴容詩是為陪同,因此所備補品則略退一等。
午前不便進宮,于是午後三人才到了雲章殿。進了側殿,便聞見一陣藥材苦味,伴随着複又燒起的碳火,暖熏之氣撲面而來。
裴元辰微微皺眉,卻覺得文妃的風寒似乎并不如德全所說的那樣不算嚴重。
卻見惠妃斜斜倚在榻上,這幾日天氣回暖,裴元辰和兩個妹妹穿着都更加輕便,甚而都城中一些少女衣裙外層已經換成了更加輕薄的各色绫羅。
而如今惠妃殿中卻尚且燃着碳火,惠妃也穿着妝花緞的茄花雲紋長褙子,身上搭了一條軟毯。
但看到惠妃的臉色時,裴元辰的心卻稍微定了定,惠妃的臉色雖則帶了幾分病弱美人的蒼白,但唇色卻算得上紅潤,氣色尚可,看到裴元辰等人進來,精神也還充足,仍舊是言笑晏晏的模樣。
裴元辰三人站好,正由裴容蘭站的離裴雲淽近一些,今日是裴容蘭第一次到宮中觐見惠妃,故而禮儀更加端莊正式,不曾遺漏一處。
裴文淽也含笑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少女細細打量。
裴容蘭行禮的時候感受到了惠妃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緊張,生怕自己的禮儀哪一步出錯,惹得第一次見面就給姑姑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幸好離家前母親父親再三叮咛敦促,禮儀之學不曾遺漏,因而行禮時動作倒流暢自然,得體大方。
“容蘭見過姑母。”行完禮,裴容蘭又想起裴元辰的叮囑,到宮中若不在外人跟前,隻管照着親近的稱呼,不必稱呼娘娘,于是裴容蘭便跟着裴容詩兩人的稱呼問安,繼而便娴然侍立,等着裴文淽的話語。
裴文淽見裴容蘭模樣娴靜,姿态大方,雖然舉手投足間仍舊稍顯稚嫩,卻不難看出家中父母教養之用心,呵護之周全,于是心裡也生出來幾分好感來。
于是她微微一笑,招手道:“蘭兒且上前來,讓姑姑好好看看。”
裴容蘭緩步上前,将手遞進惠妃手中,微微擡起眼睛看向眼前的端莊妃子,卻見惠妃眉目含笑,婉麗可親,執着自己的手指尖雖有些微涼,但仍舊柔軟溫暖,于是原本的緊張不免緩解,心下更加輕松,臉上也忍不住透出幾分笑意來。
裴文淽微笑着道:“果然是二哥二嫂細心教養的好女兒,娴雅可人,比之滿都城的貴女也不遑多讓。”
興許是裴文淽的目光太過親切,也許是這句誇贊聽起來這樣的誠懇貼心,裴容蘭不免感到了幾分親近般的羞澀,“姑姑過譽了,蘭兒不敢當。”
裴文淽淺笑,拉着裴容蘭的手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繼續道:“如何過譽,你倒問問容詩和辰兒,我這話可曾有假?”
“姑姑說的自然是真的,蘭姐姐切莫自謙。”裴容詩剛就坐,聽了這句話,仿佛找到了什麼認同感,連忙笑着說。
不過此話也的确是真心實意,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愈發覺得裴容蘭性情溫和,可親可愛,相處之時宛若親姐妹,仿佛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裴容蘭聽了妹妹的誇獎,禁不住宛然一笑。
“前些日子宮中年節後一向事務繁忙,不便見你,”裴文淽微笑着轉向裴容蘭,“讓你多等了些時日,你在家裡可還好?”
“自然是宮中的事要緊,我的事姑姑放一放也不妨礙什麼。”裴容蘭聽了,連忙道,然後接着說,“我在家裡,有妹妹哥哥陪伴,事事體貼,這些日子過得很好。”
裴文淽淺笑着:“婉居有些小,你帶的人不多還能住幾天,等你請了女傅,自然還是住到西園方便,不過如今你剛來,與容詩她們住在一起最好。”
裴容蘭看着裴文淽微微點了點頭,又想起裴文淽的風寒,于是又問:“姑姑的風寒可還好?”
“沒什麼大礙,隻是有些咳嗽,不便見風,旁的也沒什麼不好的。”裴文淽微笑着回答。
但接着似乎想起來别的事情,裴文淽輕歎了一口氣,:“原本想着我得了風寒,不便見你們;隻是這幾日恰巧不忙,若等幾天又要忙起來,不免又要耽擱你的事情,隻好今天喊你過來。”
說到此處,惠妃輕輕松開裴容蘭的手,微微轉了身子道:“你們那日也見了晉王郡主的車架吧?”
裴元辰輕輕颔首,“進城時恰巧碰上,倒是浩浩蕩蕩。”
“是啊,郡主如今十五,等到六月份便滿十六及笄,如今入得皇城,碰上春天,原本也要辦幾場宮宴賞花宴的,但是郡主說六月份也要破費,如今也不必太過鋪張,于是陛下準允,隻辦了一場宮宴,”裴文淽說到此處,微微停頓,“但過些日子,總不好不在城中露面,賞花宴總還是要有的。”
聽到這裡,裴容詩倒接上了話:“想來這樣也好,煜哥哥還沒回來呢。”
惠妃聞言含笑,眉眼間不□□露幾分淺淺柔情,“郡主也是這麼說的,煜兒再過些日子就能回來,往後面推一推,人更齊全些。”
“表哥回來的路程,想來要更快些,天氣回暖,更好行走。”裴元辰出聲道。
裴容蘭卻在一旁坐着,隻認真去聽她們的對話,不曾插嘴。
這位七皇子,她來之前是知道的,姑姑進宮來,膝下隻有這麼一位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