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怡然自得,跟随的侍女侍從三五成群,有的取了毽子尋了空地玩耍,有的在林中到處尋着春花。
裴容詩和裴容蘭則在溪邊,亭竹拿了長杆撈網,在溪流中梭巡着青魚。
裴元辰起身,正要自己到馬車那裡尋盞茶喝,忽然聽見林中遠遠傳來馬蹄聲,他微微皺了皺眉,擡頭尋着聲音望去,卻見枝林掩映中,一匹紅棕色的駿馬在林中若隐若現,隻是離得遠了些,看不清那馬上的玄衣人是誰。
隻是不必他仔細去看,倏忽之間就見前有兩人已騎着馬到了跟前,裴元辰他們停下馬車的地方恰好是小路交彙處,若要到進城的大路去,必定要從此處走。
那兩人騎着馬,卻見具是穿着金青色雲紋罩甲的常服打扮,看到此處還有人遊玩踏春,兩人對視一眼,便有一人翻身下馬,上前來道:“可是城中裴家公子?”
裴元辰颔首,“正是。”
裴元辰心裡已經慢慢有了計較,隻待驗證。
于是這男子剛問過好,就聽一聲馬兒微微的嘶鳴,在林中隐約看到的紅棕馬終于到了跟前。
卻見那高頭大馬上,身着玄色雲鶴圓領袍的少年人腰佩黑玉帶,眉飄偃月,如點漆墨色;目炯寒星,似冷芒墜月,鼻梁高挺,面容沉靜。
坐在馬上正是龍章鳳姿,玉質金相,渾身氣度如寶劍入鞘,鋒芒微斂。
此人正是當朝太子,趙燃。
此時此刻,立在這小道邊上的隻剩下裴元辰和雲畫,其餘人等具散落在遠遠的河灘上、溪流邊,鮮有注意此處;即便有,此刻也站的遠遠的,不好立即上前來。而兩位妹妹已經路過小溪的彎流,拐過彎去,在這郁郁蔥蔥的樹林中不見身影。
今日太子身着常服,隻帶兩名侍從,正是微服出行,于是裴元辰先行上前,端正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身後的雲畫早在看到裴元辰有所動作時就一起俯身行禮,聽見裴元辰問安之語更是驚訝,但卻深深低頭,不曾多看多言。
那少年微微點頭,聲音清冽卻如寒玉滾珠,帶着一點淡淡的冷色,“裴公子不必多禮。”
裴元辰起身,又聽太子道:“裴公子尋的此處,倒是清幽。”
裴元辰斂下眉眼,颔首回話道:“驚蟄後連着落雨,今日放晴,便帶着妹妹們出來踏青,隻是月潮湖人潮如織,倒不好随波逐流,一同前去了。”
趙燃聽了,便接着道:“如此一來,也不便掃了裴公子的雅興,我正要回城去,裴公子不必迎送。”
裴元辰且作揖禮,而趙燃拉過缰繩,便縱馬行過,待走遠幾丈,一扯缰繩,飒飒而去。
下馬的侍從也立即上馬,兩人向裴元辰颔首示意後,便也縱馬而去。
裴元辰看着在林中又再次隐約不見的身影,回身走向車馬處,雲畫連忙迎上來,從一方小箱中取出一盞茶碗,且拿了青花茶壺倒了一杯遞給裴元辰。
裴元辰接過,飲了半盞,又遞還回去。
當朝陛下統共有七位皇兒,但至今并無公主。太子正是長子,二皇子早早夭折,三皇子則是林貴妃所出;五皇子與四公主一胎所生,但因意外,剛過八月早産而生,身體孱弱,四公主三歲上夭折,五皇子也因為體弱多病,已經送出宮外修養多年。
至于六皇子,母親則是内宮宮女,開府之後,自請前往東處邊城。
太子二十有一,及冠之後早已參與朝政,像七皇子出外巡查的事務,輕易不會參與。不過算一算日子,七皇子想來清明前後就能回來,若是腳步快,春分能到也未可知。
裴元辰放了茶碗,此時陽光已漸漸燦爛,裴容詩捧着一個青瓷小瓶終于從婉轉之處顯出身影,興沖沖奔來,笑着同裴元辰展示:“哥哥,瞧我們捉的小青魚!”
兩尾約摸一指長的青魚正在小瓷瓶中打轉,裴元辰垂眸微笑:“很好看。”
得了哥哥的誇贊,裴容詩笑着眯起眼睛,見雲畫正在整理帶來的食盒,便又走去詢問:“雲畫,咱們午飯吃什麼呀。”
雲畫正打開一個吉祥雙層食盒,此時已接近用餐的時候,于是便笑着将食盒中的餐食糕點一一展示,糕點冷食亦可,而湯飲膳食則是放在了銅質銀鍍的三層保溫食盒中,底下放了銀絲碳,溫吞吞的熱度足以保溫。
等午間在河灘邊支起竹桌竹椅,吃過午膳,衆人有些疲乏,不到申時就動身回去。
此時進城,早已不像上午一樣車水馬龍,于是過了城門,裴元辰他們就走了大路,但路上尚且還有三兩行人相伴,于是馬車也走的穩當緩慢。
正在此時,忽聽身後踏踏之聲,亭竹回頭看時,已見街頭兩側湧出兩列兵士,開始清場阻攔,于是不等誰上前驅趕,亭竹便趕忙引着兩輛馬車拐進左側的民居夾巷。
此時進城後的大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陽光燦爛,舉目空曠。兩列軍士已經舉着兵器規整地守衛在路道兩側,行人們有的趕忙拐進夾道,有的則從溪上小橋過到對岸,遠遠觀望。
裴元辰掀開車簾,卻見是官家儀仗緩緩行進,幡幟飄蕩,儀衛肅穆。
忽而見绯色府旗,卻看上書,正是晉王府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