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望,金頂紅轎,鶴紋龍畫,香車緩緩駛過,其後跟随宮仆軍衛,不下百人。
等到此皇室車隊徹底走過,兩側軍士才離開放行,裴元辰等人車馬才好緩緩行進,繞開大路,挑了旁側的路往府邸去。
裴元辰坐在車廂中,斂眉思索。
先皇在世時,勤懇朝政,不曾有一日休歇,樸素從簡,而後妃也隻有寥寥幾位。
故而子嗣不豐,隻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大皇子正是當今聖上,二皇子天資平庸,早早分封,如今也正是三十多歲的年紀。
至于三皇子,當年西北邊境,曾遭外邦來犯,三皇子英勇非凡,堅守三年,将其擊退,隻是在最後一次戰役中遭遇敵襲,不幸墜馬,落下殘疾。
此後受封東處,貴為晉王,但卻纏綿病榻,于天寶八年,三十有二的年紀便不幸去世,隻留下一女,為王妃所出,如今郡主也大概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
隻是看方才的儀仗,倒不像王妃、郡主雙雙出行。
思索之間,馬車就已經轉進裴家府邸的巷道,亭竹忽而在外頭說了一句:“公子,府門口仿佛站的是保祿公公身邊的小内官。”
馬車晃晃悠悠停在府門口幾丈處,那小太監匆匆上前來,弓着腰站在馬車窗下問好,裴元辰撩了簾子,正是保祿的小徒弟,名叫德全,同樣在文妃宮裡當差。
德全見裴元辰掀開車簾,便湊近道:“公子,娘娘讓奴才來知會你一聲,今日晉王郡主進宮,最近怕是無暇召見小姐們,還請小姐放心,等五月後必定給小姐定下女傅。”
裴元辰點頭,那小太監卻又壓低了聲音,“陛下很看重郡主,此次晉王妃未曾随行,近日或有宴席宴請都城的諸位小姐公子,還望公子多加上心。”
随後這小太監便微笑着後退讓行,裴元辰等人的車馬向前,門前的小厮過來拉住馬缰。
等進府,因着未曾午睡,裴容詩裴容蘭都各自回了院子。
午後陽光正盛,雖仍舊是春天,卻也感受到了幾分熱氣,裴元辰走進屋子裡也感到一些涼爽。
窗外竹子清新,已經有一些紫竹竹筍冒頭,細嫩鮮亮,空氣中浮着一股草葉清香。
裴元辰轉進寝房,隻讓雲畫她們都各自回去休息,自己脫了外衣躺上床,不多時,在清涼惬意的氛圍中入睡。
等到日落時分,裴元辰醒來時,就聽見亭竹輕手輕腳走了進來,手上正奉了一封書信,見裴元辰已經清醒,便上前來道:“公子,這是三伯那邊寄來的信。”
裴元辰擡手接過,打開來看。
亭竹站着,忽而道:“陸家還有一個月多些的路程,或快或慢,想來清明前也能到了。”
裴元辰輕輕嗯了一聲算作應答,看完了手中書信便随手遞給亭竹,亭竹合上裝好,随手卷折。
裴元辰穿了鞋子,道:“此次來都,不單是為了朝見陛下,看信裡的意思,正碰見運氣,在西南那邊又找到了一處礦産,雖不知是什麼,但也算是頭等大事。”
他坐進躺椅,又接着說:“若是什麼好礦,想來後頭多半要用專門的官家隊伍押解。”
裴元辰閉上眼睛,又道:“這次郡主進京,就沒有什麼當地的配行之人?”
“有,晉王爺封地香料行業最好,聽說王妃娘娘也很看重此業,郡主仿佛帶了一位本地香料行的掌櫃随行。”亭竹想起之前得來的消息,便應聲回答。
裴元辰微微睜開眼睛,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着衣袖邊緣,“都城裡我們也沒什麼香料生意,也沒什麼商行能壟斷專營,這意思,是要帶個人培養麼。”
亭竹想了想,“那能算得上半個皇商了吧?到時候香料行的掌櫃們,可有的發愁了。”
裴元辰慢慢坐起,起身到書房去,“現在還與我們無關,這幾日銀樓的賬目剛剛送來,你且過來一同看吧。”
亭竹聽了,悄悄在裴元辰身後垮了臉色,“公子,馬上要用晚膳了,能不能吃飽再看啊?”
“不能。”裴元辰已經出門去,聲音淡淡傳來,腳步聲不停。
亭竹隻好歎氣,任命跟了上去。
天知道,他甯願天天趕車騎馬,好過看半個時辰的賬本。
外頭天光尚存,還算明亮,正好趁着此時,省下燭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