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在午後未時末結束,諸人三三兩兩結伴離去,裴元辰同趙煜走在一起,卻在回頭時看見陸良淮不緊不慢地走着,身旁并無人同行。
皇商的特殊之處也許正在于此,不論是皇子還是官家子弟,或者如他們一般的商家公子,對待陸良淮的态度竟出奇的一緻。
不必太過熱切,因為無利可圖;也不可太過疏遠,畢竟是為皇家辦事,是聖上臉前的紅人,也算得上有錢有權。
因而在此時宴席散後,這種态度表現地就更加明顯。然而陸良淮本人似乎對這些并不在意,若有人與之攀談,則微笑着講話,如若沒有,便自顧自的,态度安閑自在。
似乎意識到了裴元辰的目光,在那一瞬便也看向了裴元辰,臉上挂起一抹得體自然的微笑。
裴元辰一頓,随即便自然的轉了回去,仿佛方才那一眼隻是無心之失。
等出了東園,到了正門口,亭竹已經拉了馬車過來,幾個姑娘早已上了馬車。
同趙煜告别後,裴元辰左右不見裴元逸,隻有裴元逸身邊的小厮匆匆趕來,告知一聲,說是裴元逸有約,先不回府。
于是裴元辰自顧進了馬車,坐好後便吩咐亭竹駕車離開。
幸好前幾日下過雨,今日雖天氣明朗,太陽照耀,但午後時分也并不炎熱,而園林前路途寬廣,雖今日來客衆多,也并不擁擠。
亭竹慢慢駕着車走,裴元辰默默地坐着,忽而風吹車簾,微微掀起一角,裴元辰餘光間,隻見竹林蒼翠,恍惚如一筆水綠。
等到了裴府,裴容蘭請裴元辰和裴容月、裴容詩一同到自己院子裡去喝茶,于是便又相伴着西園。
剛剛轉進裴家的抄手遊廊,裴容詩抿了抿唇,便輕輕拉扯了下裴元辰的袖子,裴元辰低頭看去,卻聽裴容詩輕聲問道:“哥哥見過郡主殿下嗎?”
“沒有。”裴元辰如實搖頭,繼而又認真發問,“妹妹今日見到了嗎?”
仿佛正是在等這句話,裴容詩立即回應:“見到了!哥哥不知道,郡主生的天仙一般!”
裴容月聽了,被裴容詩那副模樣給逗笑了,但是随後便也回憶着,眼睛裡帶着笑意,附和道:“容詩說的确實不錯,殿下确實是一副美人相,見之難忘。”
“不過千言萬語抵不過哥哥親自見上一面,聽說郡主今夏就要及笄,到時候肯定要辦一場宮宴,哥哥興許就可以見到殿下了。”裴容詩拉着裴元辰的手蹦蹦跳跳,臉上仍帶着些興奮光彩。
裴元辰含笑微微點頭。
午後的時間,便在靜姿堂裡度過,衆人品茗賞花,待用過晚膳,清月瑩輝時,裴容詩便纏着兩個姐姐要聽曲,說自己要附庸風雅,惹得衆人發笑。
于是裴容蘭彈了一曲良宵引,算是迎和月色,頗合景緻;裴容月卻彈了一小段的春江花月夜,想來到底教習時間長,且自有天分,這一段曲藝高超而富有底蘊,惹來院裡衆人驚歎。
此後幾日,照舊流水般度過,隻是裴元辰自那日賞花宴後,似乎被裴元逸發現了經商之途中的不足之處,開始有意無意地喊他一同出外赴宴。
裴元辰起初以不會喝酒為由推拒,于是第二日裴元逸便帶了自己的好酒上門來,勢必要讓裴元辰學會品酒,以便在宴席之中遊刃有餘。
每日裴元辰隻肯喝三兩杯,而裴元逸本着品嘗為先而非酗酒的态度,也不曾逼迫他。
隻是雲畫常常在裴元逸走後便緊忙端來醒酒湯,時至今日,似乎更有了新的擔憂,出外飲酒參宴是不可避免的,如今這般,隻好讓裴元辰慢慢練出幾分酒量。
靖城中似乎如今尚且平靜,在漫漫春光裡,時間緩緩流淌,漸漸迎來了立夏。
還有兩日,到了五月初八就是裴容蘭的十二歲生辰,提前幾天林青宜便從自己賬上支取了五十兩銀,交給裴元逸,以備生辰宴。
十二歲生辰算不上什麼大日子,但靖城的傳統,向來會辦得更好些,而三房叔嬸的意思,則是可以他們兄弟姐妹們自己來辦,不必讓長輩們摻合。
裴元逸為了裴容蘭的生辰,提前幾日便收拾好了自己的瑣事,一面置辦生辰禮,一面和裴容月等商量生辰當日的事宜。
到了五月初八,清晨裴容蘭方才起身,就見身邊的蕊珠和鄭媽媽都喜氣洋洋的,蕊珠捧了一套新衣裙進來,正是她喜歡的秋波藍共寶石藍。
“小姐,咱們大小姐送了這新衣來。”蕊珠這小姑娘笑的喜氣滿面,捧着上前半蹲在床榻邊。
裴容蘭半倚在床榻邊,伸手去摸那衣裳,入手便覺柔軟細膩,觸而生涼,仿佛是一片天邊藍雲,上繡蘭花草并彩蝶,格外精細。